苏清婉依言端起青瓷茶杯。
指尖触到杯壁的微凉,与杯中茶水的温润形成奇妙反差。
她低头望着杯中浮起的嫩绿茶叶,氤氲的热气带着千年陈香,漫过鼻尖时竟让她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
方才幻境里的血腥、疼痛、濒死的窒息感还残留在感知里,可这一杯茶的香气,却像跨越时空的温煦,轻轻抚平了那些尖锐的记忆。
她浅啜一口。
茶水入喉时并无想象中千年古茶的醇厚厚重,反带着一丝清冽的甘润,顺着喉间滑入丹田。
像一滴春雨落进干涸的土地。
可下一秒,这丝甘润突然炸开!
“嗡——!!!”
苏清婉猛地攥紧茶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这力量!?”
她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从丹田扩散至四肢百骸,沿着经脉游走时,像有无数细小的暖流在修复她此前“幻境战斗”中残留的疲惫。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股力量并非单纯的“能量补充”。
它竟在主动梳理她体内的能量脉络!
那些原本因强行注入,而略显滞涩的火焰、武道气息,此刻竟像被春雨滋润的溪流,变得愈发顺畅。
“不对,不只是这些……”
她下意识内视丹田。
原本萦绕在丹田周围、属于“阶段三候选者”的淡白色气息,此刻正被那股茶香之力包裹、凝练,颜色渐渐加深。
从淡白,转为浅金。
金,为龙之色!
帝王之象!
这是属于秦始皇的传承之力!
她甚至能隐约察觉到诸神殿堂梁柱上雕刻的龙纹中,流转着一丝极淡的天地灵气,这是她此前从未有过的感知力!
“这……”
苏清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并非没有接触过“突破”。
成为长城候选者时,她曾借助长城发放的“能量液”从普通人晋升阶段三,可那次突破更像是“量的积累”。
是能量灌满经脉后的自然晋级。
可这次不同,这股茶香之力带来的,是“质的蜕变”。
不仅是境界的跨越,更是对“规则之力”的更深感知!
秦始皇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指尖轻轻划过石桌,留下一道浅痕:“不必惊慌。这茶并非凡物,虽说是明前龙井,但更是朕以神念封存千年的‘悟道茶’。”
“每一片茶叶都蕴着朕当年统御天下时凝练的‘秩序规则’与‘境界之力’,当然……这茶用途也不强。”
“你迟早能踏入启源境,掌握规则之力。”
“这杯茶,不过是帮你捅破那层窗户纸。”
“至于力量,也只是你原本的罢了,强行激发。”
“若是再喝,效果就会大不如前。”
苏清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茶香之力流转的温热。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此刻的状态早已超越“阶段三候选者”,丹田内的浅金色气息稳定流转,经脉拓宽了近一倍。
连握剑的手都比此前更稳。
仿佛每一次挥剑都能更精准地调动体内力量。
“陛下,我这是……突破到阶段二传承者了?”
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也不是。”
秦始皇端起茶杯,轻轻晃动着杯中茶水。
“长城的‘阶段划分’,不过是后世传承者根据朕等留下的力量痕迹,勉强定下的框架。”
“阶段三是‘感知力量’,阶段二是‘运用力量’,阶段一是初步‘掌控规则’,而超越阶段的‘开源境’‘启源境’,才是真正‘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化规则于领域’。”
“你此刻的境界,算是‘半步阶段二’。”
“力量够了,却还不懂如何运用‘规则’。”
“等你什么时候能掌握股则,你,就是一阶段了。”
苏清婉愣住了。
她确实感觉到了变化。
力量更强、感知更敏锐,可若说“运用规则”,她虽清楚,但从某种方面来说,依旧茫然。
此前无论是白月魁的“气之道”,还是云缨的“火焰规则”,更多是“身体本能的调用”,而非“主动掌控”。
就像她能靠“气之道”感知敌人位置。
却不知这“感知”为何能跨越距离。
能靠火焰焚烧异种。
却不知火焰为何能精准克制异化能量。
“陛下,何为‘规则’?”
她放下茶杯,语气恭敬,“长城的典籍说‘规则是天地运行的轨迹’,可我始终不明白,该如何‘运用’这轨迹。”
“领域,又是为何存在?”
秦始皇闻言,放下茶杯,抬手对着空无一物的殿堂中央虚握。
下一瞬,金色的光芒从他指尖绽放,无数细小的光粒在空中汇聚、凝聚,渐渐形成一套完整的青铜兵甲。
甲胄上雕刻着繁复的秦篆,肩甲是狰狞的饕餮纹,护心镜上嵌着一枚微型的“秦”字图腾。
连甲叶衔接处都泛着淡淡的规则光晕。
仿佛不是光粒凝聚,而是真正从千年战场中捞出的古甲。
“看好了。”
秦始皇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指尖轻轻一点。
那套青铜兵甲突然“哐当”一声落地,甲胄自动拼接,竟形成了一个没有实体的“甲胄战士”。
战士右手虚握。
一把同样由金光凝聚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剑身上流转着“杀伐规则”的凛冽气息。
让整个殿堂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朕当年统一天下,靠的不是蛮力,是‘杀伐规则’与‘秩序规则’的结合。”
秦始皇的声音缓缓响起,目光落在那甲胄战士身上,仿佛在回忆当年的战场,“长平之战,朕的士兵挥剑,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止杀’,这便是‘杀伐规则’的真谛。也是朕领悟到的规则之道。”
“不是乱杀,是‘以杀止乱,以杀护序’。”
话音未落,他指尖再动。
甲胄战士突然动了!
长剑横扫,金色的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却让苏清婉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鸣渊剑。
那道剑光里蕴含的“杀伐规则”,并非单纯的“锋利”。
而是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秩序感”。
仿佛每一次挥剑都顺应着“终结战乱”的天地轨迹。
更让她震惊的是,剑光划过的地方,空气竟泛起淡淡的涟漪,那些涟漪中隐约浮现出长平战场的虚影。
枯骨遍地,却有百姓在战场边缘重建家园,孩童的笑声与战士的呐喊交织。
最终,定格在“书同文、车同轨”的太平景象。
“这便是‘规则’的力量。”
秦始皇收回指尖,青铜兵甲与长剑渐渐消散,金色光粒重新融入空气,“领域,则是依靠规则衍生出来的产物。”
“或者说,是你的记忆。”
“你心里想着是什么,这领域,便是什么。”
苏清婉看着那片渐渐消散的金光,心中的疑惑豁然开朗。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此前战斗虽然过程迅捷和果断,总觉得有几分“力不从心”。
那不是力量不够,是她只把“规则”当成了“战斗工具”,却忽略了规则背后的“道”。
就像幻境中,她杀赵德昌、杀士兵,看似是“以杀止恶”,却没意识到,这正是“杀伐规则”护万民的体现。
就像现实中,她用火焰烧异种,看似是蛮力,可其实是“火焰规则”净化深渊污染的本质。
“那……该如何晋升规则之力?”
苏清婉追问,眼神里满是求知的渴望,“长城的典籍说‘积累力量、感悟天地’,可我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差的是‘心’。”秦始皇看着她,语气郑重,“规则的晋升,从来不是‘力量积累’,是‘意志与天地的共鸣’。”
“朕当年能掌握‘秩序规则’,不是因为朕杀了多少人,是因为朕始终记得‘统一天下是为护万民’。”
“朕可以传承规则给你,可这只是虚幻的。”
“你若想真正掌握‘杀伐规则’,便要记得‘挥剑是为护那些无法反抗的弱者’,否则,有形无神。”
他抬手。
指尖凝聚出一缕极淡的金色规则之力,轻轻弹向苏清婉。
那缕力量落在苏清婉眉心时,她突然想起了很多画面。
难陀作乱时,她用火焰护住老城区的百姓。
玉溪村幻境里,她用剑斩断士兵的长矛,护住阿禾。
甚至是小时候。
她拿着木棍冲上去保护姨妈。
哪怕被推倒在泥里也不肯退。
“你脑海中出现的这些,都是你与规则的共鸣。”
秦始皇的声音温和了几分,“你不必刻意‘感悟’,只需记住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动用力量的‘初心’。”
“初心不变,规则自会随你的意志成长。”
“就像这杯茶,它只是帮你打开了‘规则感知’的门,真正的路,还需要你自己走。”
苏清婉闭上眼睛,感受着眉心那缕规则之力带来的温暖。
她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的“气之道”与“火焰规则”仿佛被这缕力量唤醒,原本零散的力量碎片,正朝着“护弱”的初心汇聚,渐渐形成更稳固的规则雏形。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已经没有了此前的茫然。
多了几分清明与坚定。
她抬手握住腰间的鸣渊剑,剑鞘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也在回应她此刻的心境。
不再是单纯的“武器”。
而是承载“护民之道”的伙伴。
“多谢陛下指点,清婉受教了。”
她起身,对着秦始皇深深躬身行礼。
动作标准而恭敬,没有丝毫此前的拘谨。
秦始皇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抬手端起茶杯,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也喝了,你的疑惑也解了,该说的朕也说了。”
“你在幻境中待了许久,现实里的时间虽慢,却也容不得耽搁,很多人,都在盼着你回去。”
苏清婉心中一紧。
她差点忘了,自己并非一直待在诸神殿堂。
“陛下,我……”
她想说“定不负传承”,却觉得语言太过苍白。
秦始皇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摆了摆手:“不必多言。你的剑,你的心,都已经告诉朕答案了。”
他抬手对着殿堂入口的方向一挥。
原本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门。
外是熟悉的“功德殿”景象。
千丈高的帝尊雕塑依旧矗立。
殿外的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形成一道温暖的光带。
“去吧。”
秦始皇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
“记住,朕的传承不是‘枷锁’,是‘助力’。”
“你不必成为第二个朕,只需成为‘护大夏万民的苏清婉’。后续的八重考核,朕会在你需要时,再唤你入幻境。”
苏清婉看着那道通往现实的光带,又回头看了看石桌旁的秦始皇。
他依旧端着茶杯,玄色帝袍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温和的光泽,眉宇间的威严渐渐淡去,多了几分跨越千年的释然。
“清婉告辞。”
她再次躬身行礼,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脚步踏上光带的瞬间,一股温和的力量包裹住她。
耳边传来秦始皇最后的叮嘱。
“鸣渊剑已被朕的神念激活。”
“危急时刻,可唤朕的名,它会助你一臂之力。”
苏清婉没有回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身影渐渐融入光带。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外,秦始皇才放下茶杯,目光望向功德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石桌上的青瓷茶具渐渐失去光泽,化为点点光粒消散在空气中,整个殿堂又恢复了往日的恢弘与寂静。
仿佛刚才的品茶论道,只是一场跨越千年的幻梦。
而殿门外。
苏清婉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功德殿中。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丹田内的浅金色气息依旧稳定,眉心那缕规则之力带来的清明还在。
这不是梦,她真的成为了始皇帝的文脉传承者,真的突破了境界,更深层次明白了“规则”的真谛。
她握紧腰间的鸣渊剑。
剑鞘上似乎多了一道极淡的秦篆纹路,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此行,大有收获!”
她轻声呢喃。
“始皇之恩,清婉永世难忘!”
说完,她转身朝着功德殿外走去,脚步比来时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