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
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的场景。
急促的脚步声自林外传来。
叶云拖着半残的机甲奔至近前，看到石桌上静静躺着的科研女子时，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跟着副队长和苏醒的新兵，机甲残骸上的焦痕还在冒烟，却都挺直了脊背，对着苏清婉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枪仙大人！”
闻言，苏清婉抬眸，目光掠过他们，最终落在石桌上的人身上，声音淡得像风：“将她……安葬好吧。”
叶云一愣，视线不自觉的看向那个趴着的科研女子身上，声音带着一丝疑惑：“枪仙大人……她……不是还活着吗？”
他话音未落，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诸葛骏浩带着数十名长城战士穿过槐花林。
银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看到苏清婉时微微颔首，目光触及科研女子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最终……什么都没说。
只是眸光中，掠过一抹清晰可见的愧疚。
转瞬即逝。
“她之前活着，只是因为林砚的规则还在。”
苏清婉走到科研女子的身旁，抬手，指尖悬在科研女子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军绿色光斑。
“但是……”
“从林砚被异种同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
指尖落下的瞬间，科研女子的身体突然化作漫天飞灰。
槐花瓣穿过灰雾，在石桌上积起薄薄一层。
仿佛从未有人躺过。
“这……”
叶云的机甲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副队长捂住新兵的眼睛，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
诸葛骏浩望着石桌上的灰烬，沉默片刻后抬手按住耳麦：“备棺椁，以长城研究员之礼厚葬。”
他转向苏清婉，黑眸里映着她周身跳动的火光。
“此事，我会亲自督办。”
苏清婉轻轻点头，赤红的身影突然泛起微光。
火凰振翅而起，金色的火焰在她周身凝成旋转的光轮。
“唳——！”
凤鸣声穿透槐花林，苏清婉的身影在光轮中渐渐透明。
她最后看了眼那棵刻着交缠爱心的槐树。
旋即，再次化作万千星火，与火凰一同消散在晨光里。
槐花瓣还在落。
落在石桌的灰烬上。
落在叶云的机甲残骸上。
落在诸葛骏浩紧握的拳头上。
风卷着花香掠过林梢，像谁在轻声说着未完的约定。
有些债，用生命还了。
有些约定，化作花瓣留了。
苏清婉同情林砚和科研女子的遭遇。
但做到此处，她已经仁至义尽。
她的路，还得继续走。
……
望河镇外的下水道深处。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血腥的混合气味。
邋遢男子的身影重新凝聚在石壁阴影中，骨刀上的血迹尚未干透，黑眸死死盯着头顶的方向。
仿佛能穿透层层的空间，看到那天空中的巨大眼眸！
方才天穹上那道巨眼消散的瞬间。
他清晰地捕捉到了林砚最后的规则波动！
那不是异种湮灭的狂躁，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溃散，像有人在细心抚平褶皱的纸，这个人类……放弃了启源境的力量！
“白给的启源境都不要，真是废物！”
“守护？”
“明明知道自己掌握着令爱人生死的规则，却在最后关头主动放弃，更是废物中的废物！”
他低声怒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黑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锁链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林砚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局！
原本是想暗中培养一枚‘启源境’的棋子。
可遇到苏清婉的时候，它的计划就变了。
本以为可以借着林砚的存在离间苏清婉与长城的关系，让“枪仙私放异种”的污名像跗骨之蛆缠上她。
可林砚最后那番操作，用规则投影出所有真相。
让它的计划非但没成污点，反倒成了英雄悲歌。
尤其是诸葛骏浩那句“林砚是烈士”。
像根针狠狠扎进他的肺叶！
“呵，烈士？不过是个被规则吞噬的可怜虫。”
邋遢男子嗤笑，黑眸里却翻涌着暴戾的光。
它最恨这种自我感动的牺牲，仿佛用死亡就能洗清一切罪孽，可笑，愚蠢，更让它为之产生机制的杀意！
这一刻。
若非是忌惮苏清婉的存在。
它甚至恨不得直接出去将外面的人全部杀死！！！
“吼——！！！”
玄冰人鱼的嘶吼突然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
暗紫色的尾鳍疯狂拍打着石壁，锁链被绷得笔直，嵌在鳞缝里的冰碴簌簌掉落。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了吗？你的计划泡汤了！”
玄冰人鱼的声音因愤怒而尖利，瞳孔里映着方才巨眼消散的余光。
“那个叫林砚的异种，宁愿死都不愿成为你的棋子！”
邋遢男子缓缓转过身，骨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背擦过玄冰人鱼的鳃裂，激起一阵战栗。
“闭嘴。”
“我凭什么闭嘴？”
玄冰人鱼猛地挣动锁链，暗紫色的血珠溅在他的破洞袖口上，“你连个死到临头的异种都利用不了，还敢妄谈杀启源境？我看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下水道里回荡。
邋遢男子的手掌印在玄冰人鱼的侧脸上，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浮现，暗紫色的鳞片被硬生生扇飞了几片。
玄冰人鱼彻底愣住了，浑浊的瞳孔里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滔天的怒火。
作为玄冰一族百年难遇的完美体，它何时受过这等屈辱？
“你敢打我？！”它的尾鳍狠狠砸在石壁上，整块岩石应声碎裂，“我族王一旦降临，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族王？”
邋遢男子冷笑，骨刀抵住它的咽喉，黑眸里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
“你信不信，等你的族王冲破空间壁垒时，你早就成了一滩烂泥！”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突然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玄冰人鱼的鳃裂，声音黏腻得像腐烂的海藻，“玄冰人鱼的心脏，可是提炼空间规则的好材料。”
玄冰人鱼的瞳孔骤然收缩，却强撑着不肯示弱：“杀了我？可笑！没有我玄冰人鱼一族的进化规则，你拿什么提升低级异种！”
“你以为我真的需要你？”
邋遢男子直起身，骨刀在它眼前晃了晃，“留着你，不过是想看看玄冰一族的完美体，跪地求饶是什么模样。”
“放肆！”
玄冰人鱼猛地偏过头，血痕累累的脸上满是桀骜，“就凭你？躲在下水道里算计的老鼠，也配在我面前放肆！”
它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讥讽：“有本事就杀了我！我倒是想看看，那家伙的火焰规则以杀伐见长，启源境巅峰的实力，挥手就能焚尽半座城市。”
“你连正面与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还敢说杀她？”
“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不然等我族王降临……”
玄冰人鱼的瞳孔里闪过狠厉，“我定要让你尝尝被玄冰冻碎神魂的滋味！”
邋遢男子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他静静地看着玄冰人鱼，黑眸里的暴戾像退潮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掌握火焰规则的杀伐启源境？”
“很强吗？”
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杀之，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