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宗广场,此刻数千人聚集于此,鸦雀无声,只有远处山巅的风掠过发出的呜咽,以及广场周围猎猎作响的云纹宗旗在不断撕扯着空气。
阳光倾泻而下,将巨大的青石广场照得一片明亮,却驱不散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紧张与期待。
所有云岚宗弟子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广场中央那两道年轻的身影上。
他们的眼神复杂难明,交织着惊疑、审视、固有偏见被打破后的无措,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这个名叫萧炎的少年,与他们三年来在宗门内肆意嘲笑的形象,截然不同!
他并非想象中那个来自边陲小城、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他身姿挺拔如松,静立原地,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
一身简单的白袍,在风中微微拂动,更衬得他面容清俊,眉宇间那份历经风霜磨砺后的坚毅与平静,远超同龄人。
尤其是他背后那柄造型狰狞夸张的玄重巨尺,非但没有显得笨拙可笑,反而与他自身的气息完美融合,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凝与力量感。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却又蕴藏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平静之下,是滔天的战意与不容置疑的决心。
纳兰嫣然静静地伫立在略高的石台上,月白裙袍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她的目光落在萧炎身上,细细打量着这个三年未见的“前未婚夫”。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
当年萧家大厅中那个虽然愤怒不屈却难掩稚嫩与冲动的少年,已然脱胎换骨,曾经的锋芒似乎被收敛了起来,化为了更深沉更可怕的内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体内蕴藏着一股令人不容小觑的强悍力量。
她红唇微启,清冷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广场上,既是对萧炎的回应,也是对这场迟来对决的宣告:“纳兰家,纳兰嫣然。”
贵宾席上,加刑天手指轻轻敲打着座椅扶手,脸上满是惊奇与玩味。
他侧过头,对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法犸低声道:“法老头,你们炼药师公会的情报网这次可是看走眼了啊?这就是你们口中那个萧家‘无法储存斗气的废物’?”
“啧啧,你看他那份气定神闲,面对云岚宗这千年宗派的威压和数千弟子的注视,眼神都没有晃动一下,这份定力,这般心性,帝都那些养尊处优的所谓天才,有几个能比?我看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有意思,真有意思!”
法犸眉头紧紧蹙起,目光如炬,在萧炎脸上来回扫视,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深深的困惑与思索:“奇怪,当真奇怪,老夫总觉得面前之人有种熟悉感。”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与好奇。
加刑天闻言,哈哈一笑,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显得有些突兀:“哦?连你也有这种感觉?看来这小子身上秘密不少,绝非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海老头,你说是不是?”他将问题抛给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海波东。
海波东嘴角噙着一抹难以察觉,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他眼神深邃,心中暗道:你们当然觉得熟悉,当初在帝都炼药师大会上一鸣惊人、甚至与你们都有过交集的“宁萧”,可不就是眼前这小子么。
不过他并未点破这层窗户纸,只是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含糊其辞道:“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眼熟或许也是种缘分吧。”他这副模样,反而更让加刑天和法犸觉得他知道了些什么。
另一侧,木辰用手肘碰了碰身旁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的纳兰桀,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戏谑:“纳兰老家伙,快瞧瞧,这就是当年被你纳兰家退婚,差点就成了你孙女婿的萧家小子?”
“嘿,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嘛,我看这沉稳劲,可比你纳兰家某些眼高于顶、仗着家族势力耀武扬威的子弟强了不止一筹,我说你们当初要是没把事情做那么绝,现在岂不是白白捡了个大便宜?可惜喽,可惜喽!”
纳兰桀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木辰一眼,却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懊悔与惋惜在他的内心盘旋。
萧炎今日所展现出的心性、实力以及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远远超乎他最初的预料。
这绝非靠伪装能表现出来的,那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磨砺,拥有强大底气才能拥有的自信。
他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只盼这场生死相搏的对决之后,两人之间的仇怨能不要进一步加深,若能有机会弥补修复,哪怕是付出巨大代价,他也愿意。
“此子……潜龙在渊,一遇风雨便要化龙啊,嫣然她……唉!”他心中暗叹,复杂地看了一眼台上的孙女。
高台之上,那十几位一直如同石雕般闭目盘坐的云岚宗长老,此刻也早已睁开了双眼。
一道道锐利的目光投射下来,带着审视与威严。
居中那位气息最为磅礴浩瀚的白袍老者,目光扫视着萧炎,声音缓缓响起,“你,便是萧家,萧炎?”
不等萧炎回答,白袍老者身旁另一位面容古板的长老便接口道,“今日宗主云韵尚未归来,此次三年之约,便由我主持,此次比试,意在切磋,印证三年所学,点到为……”
“生死,各安天命。”
萧炎没有丝毫犹豫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长老尚未说完的话,而这位长老便是云岚宗权势滔天的大长老云棱。
“哗!”
整个广场瞬间一片哗然,所有云岚宗弟子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白袍少年,他疯了不成?竟然敢公然打断云岚宗长老的话,而且还提出毫不留情的条件,他难道不知道站在他对面的是谁吗?他难道真的不怕死无全尸吗?
贵宾席上,加刑天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浓烈欣赏之色,竟忍不住抚掌大笑:“好!好小子,有胆色!有魄力!锋芒毕露,锐气逼人,老子就喜欢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这才像个年轻人!”
纳兰嫣然的脸庞微微一震,她微微垂下眼帘,看了一眼下方神色决然的萧炎,红唇轻启,同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随你。”
云棱被当众打断话语,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和明显的不悦。
他盯着萧炎,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警告意味:“年轻人,年少气盛是好事,但过刚易折,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江湖路远,何必把路走绝?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了一眼台上对此并无异议的纳兰嫣然,只得冷哼一声,语气转冷:“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依你所言,生死,各安天命!”
萧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嘲讽的弧度。
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当年纳兰嫣然携云岚宗之威,前往乌坦城萧家,当着所有族人的面,以那般羞辱性的方式强行退婚,可曾想过给他父亲萧战、给整个萧家留一线颜面?可曾想过日后好相见?
如今云岚宗这些高高在上的长老,倒来假惺惺地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