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布条按住她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条传过来，烫得她心里发颤。
“回去吧。”他背起她就往村里走，声音里带着点她从没听过的沙哑，“剩下的事让他们处理。”
趴在莫沉的背上，秦时凝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月光落在他的发顶，像撒了层碎银。
她突然觉得，就算被砍十刀，只要能靠在他背上，好像也值了。
“莫沉，”她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普通的乡下姑娘？”
莫沉的脚步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不是普通姑娘，有啥要紧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颗石子投进秦时凝的心湖，“你是我的媳妇，这就够了。”
秦时凝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他的肩膀上。
原来他什么都感觉得到，又什么都不在乎。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莫沉把她放在炕上，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伤口。
林月端来热水，看着他们俩红了眼眶：“嫂子，沉哥，你们以后可别这么冒险了。”
“知道了。”秦时凝笑着擦了擦眼泪，“快去睡会儿，天亮了还得算账呢。”
莫沉给她盖好被子，转身往灶房走：“我去烧水，你歇着。”
灶房的火光映在窗纸上，像块融化的金子。
秦时凝靠在炕头，看着胳膊上缠着的白布，上面还洇着淡淡的血痕。
方才莫沉给她包扎时，指尖的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瓷娃娃，这让她想起成亲那天，他替她掀红盖头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
“喝碗鸡蛋羹。”莫沉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沿还冒着热气。
他把碗放在炕边的小桌上，又搬来张板凳坐下，“林月说你爱吃甜的，放了两勺红糖。”
秦时凝拿起勺子，刚要送到嘴边，就见他盯着她的胳膊皱眉：“还疼吗？刚才应该让王大娘来看看，她治外伤有法子。”
“不疼了。”她舀了勺鸡蛋羹递到他嘴边，“你也吃点，忙了半宿。”
莫沉愣了愣，张嘴接住。
鸡蛋羹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时，他忽然想起刚认识她那会儿，她总躲在树后偷偷看他，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好奇。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姑娘，会在刀砍过来时，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推开他。
“供销社的货没事吧？”秦时凝舀着鸡蛋羹，声音轻轻的。
“没事，”莫沉往灶房看了眼，林阳林月正在收拾白天买的棉絮，“李叔他们守到天亮才走，还说要给咱们请功呢。”
他顿了顿，“那些知青被捆去公社了，黑衣装嘴里喊着胡话，说什么‘你们会后悔的’。”
秦时凝的手顿了顿。
异能告诉她，这些人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她没说——有些恐惧，说出来只会让两个人都睡不着。
“对了，”她把碗放在桌上，“今天买东西花了多少钱？咱们得记下来，不然日子久了就忘了。”
莫沉从抽屉里翻出个牛皮本子，上面记着家里的收支，字迹方正有力：“我算过了，棉絮花了八十，火柴二十，红糖十五，加上之前买的罐头，一共一百四十五块。”
“还有给村民垫的钱呢？”秦时凝凑过去看，本子上记着“修渠垫付三十五块”“给王大娘买药七块”，连买针的两毛钱都记着，“这些也得算上。”
“不用，”莫沉合上本子，“都是小钱。”
“那不行，”秦时凝把本子抢过来，翻开新的一页，“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不然钱不知不觉就花没了。”
她拿起铅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你看，咱们家每月卖山货能赚三十块，除去口粮和油盐，能攒十五块，照这样算，年底能存够买新棉被的钱。”
莫沉看着她低头算账的样子，台灯的光晕落在她的发顶，像镀了层柔和的金边。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出片小小的阴影，鼻尖上沾着点铅笔灰，看着格外生动。
“你好像很会算账。”他突然说。
秦时凝的笔尖顿了顿，脸颊有点发烫：“以前看邻居婶子算过，学了点。”
其实是她最近偷偷练习算账了。
莫沉没再追问，只是拿起算盘：“我来算吧，你胳膊不方便。”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起来，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秦时凝靠在炕头看着他，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拨弄算珠时带着种说不出的利落，哪像是个天天种地的农夫。
“算好了，”莫沉把算盘往桌上一放，“除去开销，年底能剩一百二。够买两床新棉被，还能给你扯块花布做新衣裳。”
秦时凝的心里暖烘烘的。
前世穿的都是继母不要的旧衣裳，补丁摞着补丁。
这辈子，竟然有人惦记着给她扯花布。
“不用给我做，”她摇摇头，“你冬天的棉袄袖口磨破了，该给你做件新的。”
莫沉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伸手，轻轻擦掉她鼻尖的铅笔灰：“都做，咱们都有新衣裳穿。”
他的指尖带着点粗粝的温度，擦过鼻尖时，秦时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看账本，耳朵却红得像要滴血。
窗外传来几声狗吠，接着是李满仓的大嗓门：“莫沉在家不？公社来人了！”
莫沉的手猛地收回，眼神瞬间变得警惕：“我去看看。”
秦时凝拽住他的衣角：“别开门，先问问啥事。”
她的异能突然跳出来，闪过片刺眼的灯光：公社的人手里拿着张纸，上面印着莫沉的照片，标题写着《通缉犯》三个字。
“啥事啊，李叔？”莫沉隔着门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异样。
“是好事！”李满仓的声音透着兴奋，“公社书书亲自来的，说要给你发奖状，表彰你保护供销社有功！快开门！”
秦时凝的心沉了沉。表彰？怕不是鸿门宴？
“等会儿，我穿件衣裳。”莫沉往炕里挪了挪，压低声音对秦时凝说，“你去里屋躲着，不管听见啥都别出来。”
“我不躲。”秦时凝攥着他的手，指尖冰凉，“要出事一起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