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忱快步走到窗前,透过雨幕,看见几辆车停在了院子里面,为首的男人正是顾远山。
还是追到这里来了!
顾司忱牙关紧咬,放下窗帘,转身回到床边,对温久说:“我们得换个地方。”
顾远山是冲温久来的,他们父子的脾气很像。一个铁了心要护,一个铁了心要杀,顾远山带着人手来的,顾司忱未必是他对手。他自己如何倒不要紧,最要紧的还是先把温久藏一藏。
顾司忱掀开被子,伸手将温久抱起。
一道寒光闪过。
顾司忱看见水果刀的时候迟疑了两秒,也就是这两秒的时间,水果刀扎向他胸口。
他反应还是快的,几乎是本能的侧身,刀刃擦过他的手臂,在昂贵的西装面料上划开一道狰狞的裂口,鲜血很快洇出一片暗色痕迹。
见一刀落空,温久再次蓄力,这一刀是扎向顾司炒的脖子。
刀尖在距离他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下,顾司忱握住了温久的手,刀柄膈得她掌心生疼。
温久咬着牙,手上还在使劲儿,但是她的那点力道放在顾司忱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
“想杀我?”顾司忱盯着她,眸底是一片凉薄。
他想保护她,她却想杀了他。
两次挥刀,每一次都是直冲他要害。
可见,是真的想他死。
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顾司忱的内心涌上一股戾气,他恨不得当场捏碎她的骨头。但视线划过她苍白的脸,以及额上的伤时,终究还是留有一丝余地,没忍心下死手。
而最令他窒息的是温久眼里的决然,与恨。
心脏某一处似乎被什么揪起,她恨他?为了程焕!
门外的长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顾远山已经带着人闯进了别墅,正在一间房一间房的搜寻他们的身影。
顾司忱抿唇,夺下温久手中的刀,丢在一旁。而后不由分说地把人抱起,大步走进衣帽间。
站在衣柜前,顾司忱单手抱着温久,另一只手扒开面前的衣服,伸手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摸索了几秒。
“咔哒——”
柜子里的背板忽然出现一道裂缝,赫然是一扇门的形状。
顾司忱推开那扇门,面前出现一道漆黑幽长的通道口,他就这么抱着她走进去,将温久放在了一张床上。
温久刚被放下,就要站起来,顾司忱的手落在她肩膀上。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温久的双手被什么东西反绑起来,她试图挣扎,但是没用。
顾司忱的手法熟稔,三两下将她双手绑死,并将另一头固定在了床头。
“在这待着。我很快接你出去。”顾司忱弯腰,拍了拍她的脸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咔哒”密室的门又重新合上,四周陷入一片浓墨般的黑暗,连同外界的声音都一并隔绝了。
温久动了动,她的手指摸到一片柔软的真丝面料,触感与顾司忱的领带很像。她试图将手抽出来,但是没有用,不知道这是什么绑法,绑的很死,根本挣不脱。
黑!
无尽的黑暗蔓延漂浮,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温久像是被抛入这黑暗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暗淡浮沉,逐渐连感官都开始消失。
她不知道被关在这里面多久,十分钟,一小时,或者是一整夜。
黑暗会吞噬人的理智,在这完全密闭的空间里,她什么也听不到。于是她的呼吸和心跳声,仿佛被无限放大。
“小久……”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温久猛地抬头,瞳孔在虚无中紧缩。
她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黑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然后,她看见了那个人。
男人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着的衬衫被血浸透,额角的伤还在渗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密室的石砖地面。
是程焕!
温久的眼眶瞬间湿润,眼泪无声地滚落下来。自责,愧疚……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在看见程焕的那一刻,被无限放大。
“小久,相信我。”程焕冲她笑,朝她伸出手,“跟我走,我会保护你的。”
温久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愿意跟他走。
可是,绑住手腕的领带深深勒进皮肤里,无论她怎么挣扎,都岿然不动。
温久急了,牙齿咬破嘴唇,血腥味立刻在口腔中蔓延。她猛地向后撞去,后背重重砸在墙上,疼痛感让她短暂地清醒了一瞬。
程焕不见了。
密室里依旧一片死寂,只有她自己的喘息声回荡在耳边。
温久瘫软的靠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手腕上的勒痕火辣辣的疼,她望着程焕消失的地方,眼底的绝望似藤蔓般疯狂生长,几乎要将她整个吞噬……
“咔哒——”
一道细微的机械声响起。
温久睁开眼,看见密室的门缓缓打开。
光线刺入黑暗的瞬间,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模糊的视线里,一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
是顾司忱。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掉,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臂上包扎的绷带——那是她之前用刀划伤的地方。
他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沉的可怕。视线从她泪痕斑驳的脸,慢慢移到她血迹斑斑的手腕上。
领带还拴在那里,已经被她扯得变形。
顾司忱沉默地走过来,单膝跪地,伸手解开她的束缚。他的指尖碰到她时,温久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可他没有给她躲开的机会,直接扣住她手腕,检查上面的伤痕。
“何苦把自己弄成这样?”他道,声音低哑,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轻轻裹住她渗血的手腕。
然后,弯腰将她抱出了密室。
接着,是给她上药,洗澡。
温久没力气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搓圆捏扁。
热气氤氲中,她面颊绯红,而顾司忱的呼吸,也渐渐乱了。
随后,他把人从浴缸里抱出去,放在床上,覆身压了上来……
又是一个旖旎不堪的夜,男人缠着她,抵死缠绵……
——
温久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顾司忱也没说。
日子又恢复到了平静,顾司忱每天都会出门,回来的时候会给她带些吃的,偶尔带些新鲜玩意儿。
他把东西放在温久面前,观察着她的动向。
不论是吃的,或是穿的,又或者是什么漂亮的首饰,新鲜的玩意儿……只要是他放在她面前的,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纵然如此,顾司忱还是会给她带。
温久记着日子。
已经过去了两天,明天就是程焕的葬礼。
她想去看看。
可她也知道,如果顾司忱不允,她无法走出这座牢笼。
于是晚上,当顾司忱回来,将新买的一个小盒子放在她面前时,温久的眼神里有了波动。
她的视线在盒子上定格几秒,而后伸手,将盖子打开。
是一个八音盒。
打开盒子,音乐就飘出来,底座是一面小镜子,镜子上面站着一个小女孩,随着音乐的律动,原地转圈,好像在起舞。
“喜欢么?”捕捉到她脸上的情绪微变,顾司忱轻声询问。
“……”温久迟疑的,点了点头。
顾司忱眸底也划过一抹满足,送了这么多东西,总算送对了一回。
这几天的礼物,都是他自己想到,安排助理去买的。只有今天这个,是他把助理叫过来问的。
他问助理:“小女孩一般都喜欢什么礼物?”
助理愣了一下,反问道:“顾总,您说的小女孩,具体是多小呢?”
“大概……”顾司忱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温久的脸。
他并不知道温久的具体年岁,据宋轻雨说,宋怀仁一直在等她成年。看来应该是刚成年不久。
“十九岁。”
助理挑眉,“如果是普通女孩,我推荐送一些珠宝首饰,包包裙子什么的,十九岁的小姑娘正是爱打扮的时候,应该会喜欢。”
顾司忱摇头,这些都送过了,温久都没什么反应。
“她应该算是不普通的女孩。应该送什么?”
“嗯……”助理回想了一下自己十九岁的时候,觉得:“那您可以去街头的精品小店里转一转?我十九岁的时候,就喜欢和室友跑去逛精品店,买一些小玩意儿。虽然东西不值钱,但的确很开心。”
顾司忱听进去了。
下班后,让司机把车开到街头的精品小店。
如助理说的一样,小店里挤满了人,放眼望去,都是十八九的小姑娘,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青春的美好气息。
顾司忱转了一圈,看中了这个八音盒,就买下带回来了。
拿给温久之前,他还有点纠结。
毕竟这玩意儿不值钱,就两百来块,他自己都有点拿不出手。
然而当看见温久的时候,他还是拿出来了。
买都买了。
她如果不喜欢,就丢掉。
结果令人意外,温久是喜欢这个八音盒的,从她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
顾司忱扫一眼八音盒,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秒他还挺看不上的,看温久喜欢后,便也觉得这八音盒挺好看。
虽然不值钱,但是看上去还是有些设计感的。
毕竟是他选的,自然不会差。
“喜欢就好。”顾司忱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温久的视线从旁边直射过来。
他回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有事求我?”
温久指了指电视机。
顾司忱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想干什么。
他放下水杯,目光再次扫过八音盒,所以她表现出喜欢这个,只是在讨好他,目的还是为了去程焕的葬礼吗?
顾司忱心里些微不舒服,却也觉得没有计较的必要。
顿了顿,他道:“我可以带你去。”
温久眼睛一亮。
下一秒听见他说:“我有个条件。”
温久立马警惕起来。
“你得乖乖听我的话,要是不听话,我把程焕的骨灰挖出来给你泡茶喝。”他用极淡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偏偏越是这样,越能叫人毛骨悚然。
温久轻轻点头。
——
顾司忱说得听话,其实就是让她不要乱跑,也不要在程焕的葬礼上弄出什么动静。
第二天清晨,下着毛毛小雨。
温久穿着一套黑色,跟着顾司忱出门,上车。
汽车往墓园的方向开,他们到的时候,葬礼还没开始。
顾司忱带着温久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手中的黑色雨伞,稍稍朝她头顶倾斜。
过了一会,山坡底下陆续出现一些人。
他们都穿着黑色,胸前别着一枝白色的花,温久看见了程淮的身影。他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骨灰盒,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
温久的手指掐进掌心,牙齿死死地咬住。
葬礼结束后,人群散去,只有程淮还站在墓碑前面,像一座石雕,一直没动过。
雨下大了,雨点砸在他身上,他那套黑色西装很快就湿了。
忽然,一把雨伞遮过他的头顶。
程淮怔了一下,猛地回头,“小久……”
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张脸。
那是个和温久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手中撑着一把雨伞,伞顶百分之八十都倾向于程淮。
“伍月。”顾司忱的声音在温久耳边响起,“程淮的未婚妻。因为程焕的原因,他们的订婚礼推迟了。”
温久垂下眼睑。
以后,谁都配和程淮站在一起。
唯独她,不配。
“雨下大了。”顾司忱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温久最后朝墓碑方向看了一眼,被顾司忱拉走。
车上,顾司忱拿出干净毛巾,替她擦去肩头的水珠,动作轻柔。
温久安静坐着,对他的示好,没什么反应。
而顾司忱好像也早已习惯了她这个样子,只是自顾自地替她擦拭着头发,一副甘心情愿的样子。
车窗外,有人走了过来。
“砰砰砰——”
车窗被人捶得发出巨大声响。
温久抬眸,视线透过玻璃窗,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宋轻雨。
她没撑伞,穿着一身黑衣,明显也是来吊唁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顺着她脸颊流下去,她几乎是趴在车窗上,鬼哭狼嚎——
“司忱,你开门!你别总是躲着我!司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