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刚达成这脆弱的口头协议,阮芷涵正准备说些什么,刀疤脸却抢着开了口。
他脸上那道疤随着他挤出的笑容拧在一起,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妹子,先别忙,”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姿势,话头却不自觉地偏向一旁毫无存在感,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云景深,“你看,我们哥几个刚从尸潮里头钻出来,身上有伤不说,力气也用光了。现在出去,不等于白白送死吗?总得让我们喘口气,回回血吧?”
他说着,下巴朝着旁边翻倒的货架点了点,上面还挂着几包漏气的薯片和几罐看不清牌子的罐头。“就用货架上这些吃的,随便对付一口,这总行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给大伙儿开路,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
阮芷涵脸上的笑意一点没变,那双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刀疤,她点点头,应得格外爽快:“刀疤大哥考虑得周到,当然可以,安全最重要。几位只管用,不用客气。”
她说完,转身对着云景深交代:“你在这儿看着点,他们是客,别让人家觉得咱们招待不周。”
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对着刀疤脸补充道:“对了,门口那些醋布,你们可以再多扔几块,那味儿能把人的气味盖住。再搬两个货架把门缝堵死,能安全不少。”
这番话说得体贴又周全,刀疤心里那点戒备彻底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轻蔑。
一个女人,身边跟了几个能打的又怎么样?脑子不行,还不是白搭。
他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嘴里连声道谢,看着阮芷涵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楼梯拐角,苏念和阿木正扒着栏杆往下看。见阮芷涵上来,苏念赶紧迎上去,压着嗓子问:“掌门,跟他们谈妥了?这些人看着不像好人。”
阮芷涵抬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她脸上的和气笑容已经收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冷然。
她声音很低,语速却很快:“带着阿木去最里头的房间,不管用什么,把门堵死。记住,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就算是房子塌了,也别出来。”
苏念不是个会刨根问底的人,她从阮芷涵的神情和语气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她没再多问一个字,用力点了点头,拉过阿木的手,轻手轻脚地带着他退进了走廊深处的黑暗里。
楼下超市的角落,刀疤和他的三个手下正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撕扯着食物的包装袋,发出的声音在空旷的超市里显得格外响亮。
“大哥,那娘们儿是不是傻?真信咱们会跟她平分这点资源?”一个嘴里塞满了饼干的黄毛含糊不清地嚷嚷,“依我看,等会儿吃饱了,直接动手。男的宰了,女的……”
他发出一阵嘿嘿的笑声:“这地方不就全归咱们了?”
彪形大汉灌了一大口水,打了个嗝,冷着脸说:“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识。我就是纳闷,她身边那几个男的,怎么就肯听她的?尤其是那个穿得跟个铁罐头似的闷葫芦,看着就不是善茬。”
另一个瘦高个把吃空的罐头盒随手一扔,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他一脸的鄙夷:“这还用问?这都什么时候了,女人想活下去,除了出卖自己之外还能靠什么?把男人伺候舒坦了,别说听她的,命都愿意给她!”
“说得也是,”黄毛嚼着嘴里的东西,眼睛放着光,“看她那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被几个人玩过了。啧啧,那几个保镖,怕是早就换着尝过鲜了。”
不堪入耳的词句伴随着压抑的哄笑,一字不漏地传进守在楼梯口的云景深耳朵里。
他一直靠着墙壁,整个人像是融入了阴影,此刻他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攥成了拳头,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一股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杀气在他胸口里翻滚,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几张丑恶的嘴脸,和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了脑子里。
没过太久,楼梯上传来了阮芷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一步步走下来,脸上又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语调轻快得像是来郊游:“几位大哥,吃饱喝足了?要不要再多歇会儿?不着急的,我看那门还挺结实的,再撑一两个小时不成问题。养足了精神,我们才好跟外面的东西斗嘛。”
刀疤抹了把油嘴,从地上站起来,脸上是一种假惺惺的感激:“妹子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不过我们也不是那种占了便宜还偷懒的人,歇够了,歇够了。”
“那真是太好了,”阮芷涵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几位大哥能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既然这样,那就请吧,别让外面的‘朋友’等急了。”
最后一句话落地的瞬间,空气里那层薄薄的伪装应声碎裂。
刀疤脸上的假笑转为一种扭曲的狰狞,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懒得说,只朝着手下递了个凶狠的眼色。
下一秒,那几个壮汉一脚踹开刚才用来加固的货架,刀疤则双手抓住卷帘门下方的破口,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掀!
“吼——!”
门外积压已久的腥臭气味和疯狂的嘶吼声瞬间灌了进来。
那些闻到了新鲜血肉味道的变异人,像开闸的洪水,一个叠着一个地从那豁口处往里挤。
刀疤一行人动作飞快地退到他们先前用货架搭好的那个临时工事后面。
钢架的缝隙不大不小,正好能让他们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形,又能挡住变异人的攻击。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即将看到好戏的残忍笑容,等着欣赏阮芷涵和云景深被活活撕碎的画面。
预想中的惨叫声没有响起。
就在第三个变异人摇摇晃晃地挤进来的那一刻,一道根本无法用眼睛捕捉的黑影,在所有人面前一闪而过!
“哐——!”
一声能把人耳膜震穿的巨响,那扇被合力拉开的卷帘门,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拍下,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重重地砸回了地面!
紧接着,刚刚被他们踹开的那两个沉重的货架,像是失去了重量,凭空飞起,又重重地撞回原位!
只听两声闷响,货架死死地抵住了卷帘门,把那条唯一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
整个过程,快得甚至不足以让人眨一下眼睛。
刀疤几个人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眼里的得意和残忍凝固成了纯粹的惊骇。
黄毛手里的半袋饼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成调的话:“那是什么……是怪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