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据说李辰态度十分强硬地回拒了镇北王,让镇北王有些下不来台,但镇北王念他战绩彪炳、功劳太大,最后便也没跟他计较什么。
再然后,李辰居然就那样一直硬抗了下来,再加上素来孝顺温良的寒武郡主跟镇北王也是少有地发了脾气,所以,这件事情镇北王也就作罢认了下来。”
林子豪道。
“哈哈,看起来李辰这个小子也不是没有缺点的嘛,那就是脾气太刚硬了,这样的人,打仗行,若是在朝堂之中,那倒是容易吃亏啊。”
景越帝笑道。
“我相信,有圣明公正的陛下在,必不会让良臣吃亏、让奸臣当道的。”
林子豪笑道。
“呵呵,子豪,说得容易,朕做起来又有多难啊。有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良臣吃亏,看着奸臣当道啊。
就比如……”
景越帝神色却是沉郁了下来,长叹了一声道。
不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们了,继续说说李辰吧。我倒要看看,这个李辰,到底能给朕一个怎样的惊喜!
朕,十分期待他能在新年之前,来到永康,陪朕共度这新年!当然,若他不能及时赶到,我也不怪他,毕竟,他是为了朕的江山!”
“我相信,李辰一定能及时赶到的,并且还能将惊喜送到!”
林子豪点头道。
随后,林子豪退去,景越帝独自坐在了灯下。
灯花一跳,又一跳,火光明明灭灭,映得他的脸也是忽明忽暗,神色似乎也是阴睛不定。
“陛下,以后夜间还是点两根灯芯吧,一根灯芯,有伤龙目啊。”
此刻,一个脊背佝偻的老太监无声地走到了他的身畔,用灯签挑起了灯芯,捻了捻灯花上的炭化硬结,让油灯重新明亮起来。
老太监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已经满脸的核桃纹了。
不过,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居然没有半点老年人的混浊!
“朕为天子,必须要表率百官、师范万民,所以,就要从一根灯芯做起,若连这点小事都无法做到自律,又能做到什么?
又何谈,扳倒那些敢架空朕的贼子与野心家,使朝廷归心,使大衍再复祖上荣光?”
景越帝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道。
“陛下之心,可昭日月。但,庙堂陈苛已久,殿陛朽木为官,从先帝时便已经积弊三十载,而今又快三十载,六十年的陈苛,想一朝尽起,绝非易事,还是,慢慢来吧。
就如陛下所说,就从一根灯芯做起,从小事做起,一步步地向前走。
老奴相信,陛下定能越过旧景、喜换新天的!”
那个老太监微笑说道,这一笑,脸上褶子不断叠加,扑闪的灯光下,看上去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景越帝沉默了半晌,突然间抬头道,“安公公,你说,这个李辰,可用否?”
“那,就要看陛下怎么用了。”
安公公微笑道。
“怎么用?”景越帝问道。
“用人,有多法。
有的人,只适合当刀,砍完了所有的敌人,刀也断了,那就挥泪高阁葬刀吧,还能为主人博爱刀美名。
有的人,比较适合当狗,对主人忠心耿耿,让它咬谁就咬谁,咬完之后,为平民心,可以烹之,与民同享。
有的人,则比较适合做一根柱子,能为主人撑起穹顶,就算房屋将倾,这柱子也能为主人多撑一阵,赢得逃出屋去的时间。
还有的人,比较适合当靶子,因为这样的人有野心,他总以为能躲在暗处将任何人当靶子,但他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忍不住跳出来成为了靶子。一旦那个时刻到来,执弓者要做到的就是,一箭命中靶心!”
安公公说道。
“林子豪,是哪一类人?”
景越帝问道。
“他当然是一根柱子,就算断折,也要为陛下撑至最后一刻。”
安公公道。
“那,孙太师呢?”景越帝点了点头问道。
“他是一条好狗,可惜,嘴巴有些小,咬人不疼,充其量,能牵制吓唬到一些人而已。”
安公公继续评点道。
“徐阳呢?”景越帝再问。
“他也是一条狗,不过,却是条野狗,而且还是条强壮的野狗。
反正,他现在已经不能看家护院了。
并且,野狗无主,谁给口吃的,他就会跟着谁走,任何人都可以是它的主人,就看谁给它吃的多。”
安公公再次道。
“我三哥,卫王梁宇呢?”
景越帝声音沉肃,面容更冷。
“呵呵,陛下,您心自知。”
安公公摇了摇头笑道,却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了。
这一次,景越帝沉默了好半晌,才继续问道,“那,我六弟,镇北王梁天呢?”
“他本应该是一根柱子,但这根柱子的位置最开始就立错了方向,偏巧立在了墙角,这注定,他成不了顶梁柱,反倒是容易先倒下来砸伤了人。
哪怕,那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这根柱子,也应该挪一挪了。”
“先帝为什么要立起这根柱子?”
景越帝皱眉问道。
“因为,边境需要一根柱子,可是放眼朝廷,有谁可有?用一根立错了方向的柱子,总比拿根撑不起任何事物的柴棍要强,更比用一些鸡鸣狗盗甚至国贼这样的东西放心。
无论如何,他都姓梁。”
安公公淡淡一笑道。
“那,我这一次,并没有做错?”
景越帝沉默半晌,凝神问道。
“陛下,你是当朝圣上,就应该是言出法随、乾纲独断,所以,您无论做什么,都应该是对的。
至于后世史书如何评说,那就是后世的事情了,起码现在,这朝廷之中,就应该,由您说了算!”
安公公望向了景越帝,微微躬身道,至于对错,他并没有做出评判。
“安公公所说的一切,就是我毕生之心愿啊。”
景越帝长叹了一声道。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相信,陛下一定能做到的。”
安公公说道。
“我真的能吗?”
景越帝喃喃地自问道。
“当然能,因为,陛下还有一人未问呢。”
安公公微笑道。
“呵……”景越帝笑了,指了指他,“那,你且说说吧,李辰,应该是你所说的哪一类人?”
“若说他是狗,未免就有些贬低了他,这样的人,天纵其才,以狗谓名,既是辱他,也是辱己。
但若说他是柱子,偏巧他这根小柱子又够不到房梁,并且,这根小柱子到底会立在哪里,还是一个未知数。
可是,仅仅只把他当做一把刀来使唤,却实在可惜,刀断了,就不能用了。但毫无疑问,宝刀,是他的应有的本质之一,何时会断,能不能断,也是未知。
所以,他到底应该是什么,陛下,您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安公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