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睡觉的时间,林西音不想睡床。
可能是考虑到照顾病人,跟酒店套房一样的房间里,偏偏放了两张床。
两张床还离得很近。
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那种。
林西音不想离裴牧野那么近。
她觉得沙发也挺大,她睡在上面,是没有问题的。
但裴牧野不依不饶,让她去睡床。
最后甚至从病床上下来,走到沙发旁边,弯腰要抱她。
“你疯了!”林西音吓得赶紧坐起来:“你是病人!”
“那你就别跟我作对。”裴牧野垂眸看着她:“乖乖去睡床。”
林西音气鼓鼓地抱着被子往床边走。
裴牧野在她身后勾了勾唇角。
林西音躺在床上,侧着身,尽量让自己离裴牧野远一点。
“我是豺狼猛兽?”裴牧野的声音好像就在她身后:“这么躲着我?”
林西音不说话。
裴牧野又说:“再怎么样,你现在怀着孕,我还能做什么不成?”
“那你之前……”
林西音的话说到一半,又觉得没有必要。
跟他掰扯那么多干什么?
说不定还给男人找了理由,让他可以提起那个吻。
果然,裴牧野说:“我吻你,不代表……我要和你做那件事。”
林西音装死,彻底不说话了。
裴牧野说:“难道我不能吻我的妻子吗?”
林西音蒙住了被子。
但没用。
裴牧野的话,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他说:“我们还没离婚,如果我想要夫妻生活,你也是不能拒绝的。但你现在怀孕了,我肯定不会碰你。所以,我只是吻吻你,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吗?”
林西音忍不住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他:“裴牧野,接吻是相爱的两个人才能做的事情!我们要离婚了,你觉得,我们还适合做那么亲密的事情吗?还是说,这种事,你只要找个人做就可以,根本不管对方是谁!”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林西音说:“可你就是这样做的!”
“我只跟你做过这样的事!”裴牧野声音里带着怒意。
他来回在床边走了两趟,还抓了抓头发。
说实话,林西音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
男人像是陷入了一个困境,如同一只毫无能力的小兽,找不到出去的路。
但她很清楚,裴牧野可不是可怜无害的人。
他一直说池天霖做生意的手段狠戾精明,但其实,他能让裴家的家业更上一层楼,能把生意遍布全球,难道靠的是亲和力吗?
林西音才不信。
无奸不商。
裴牧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西音直接无视他的话,侧身躺下,又把被子蒙上了。
她听见了脚步声,下一秒,她的被子被拉开。
“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西音觉得,自从决定要开始新的生活,她在裴牧野面前的胆子大了很多。
果然,爱而生怖。
她现在不爱了,自然也就对这个男人失去了敬畏。
甚至之前带着滤镜和光环,如今再看,竟然发现了裴牧野好多缺点。
裴牧野双手撑在床边,就这么近距离盯着她。
林西音跟他对视两秒,然后移开视线。
是,裴牧野有很多缺点。
但他这张脸,林西音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哪里不好。
或者说,狗男人只剩下一张脸,无懈可击了。
“我觉得,我们需要深入地谈一下。”裴牧野开口:“你对我,好像有很多误解。”
“那又怎么样呢?”林西音已经不在乎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和我没有关系了。裴牧野,你好也罢,坏也罢,我们离婚以后,我都不会再和你有交集了。”
“林西音。”
他叫她的名字。
林西音当没听见。
“你怎么这么狠的心?都怀孕了,还要和我离婚。”裴牧野伸手摸她的脸:“为了谁?如果不是唐以深,那就是……让你念念不忘的初恋吗?”
林西音推开他的手,目光里带着疑惑和愤怒:“裴牧野,你自己做过违背道德的事,就觉得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什么叫我做过违背道德的事?林西音你把话说清楚!”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和你说清楚。”林西音说:“但现在,没必要了。”
“什么叫没必要了?”
“我们都要离婚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正说着,林西音的手机响了。
裴牧野直接问:“这么晚了,谁还给你打电话!”
“要你管!”
林西音掀开被子下床,拿着手机往外走。
等她回来,发现裴牧野进了洗手间。
电话是萧若依打来的。
裴牧野说,林子豪欠了钱,如果不还,人家要他的手指。
林西音拜托萧若依找人帮她查一查。
刚刚,萧若依说,林子豪就是去赌了。
林西音听了,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讽刺感。
等裴牧野从洗手间出来,林西音蒙着被子,假装自己睡着了。
之后,裴牧野也没再说什么。
房间里很快陷入了安静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沉睡中的林西音,被啪一声脆响惊醒了。
她猛地坐起来,透过医院走廊的灯光,看见裴牧野在挥舞手臂。
床头上那只玻璃杯不见了。
林西音还以为他做噩梦了,犹豫了两秒钟,她下床,抓住了裴牧野的手臂。
这一碰,不得了,裴牧野烫的要命。
她一摸他的额头,果真发烧了。
她连忙去叫医生。
已经大半夜了,值班医生过来看了看,给开了退烧药。
让林西音给裴牧野擦身子,物理降温。
等人都走了,林西音很想一个电话,把明清婉叫过来伺候裴牧野。
想必明清婉很乐意给裴牧野脱光了擦身。
但林西音最终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了湿毛巾,给他擦拭。
刚刚医生说,可以擦脖子,手心,肘窝,腋窝,还有腹股沟。
林西音觉得,腹股沟就算了。
她给他擦擦上半身就算仁至义尽了。
开始还挺顺利,但当她试图抬起裴牧野的手臂,给他擦腋窝的时候,男人睁开了眼睛。
医生说他体温高的厉害,怕是会说胡话。
林西音没听见他说什么,但现在看他睁眼。
心里忍不住跳了一下。
裴牧野那双眼睛,漆黑深邃,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是幽暗的海底,叫人看不清有多少暗涌和情愫。
可现在,他眸子依然漆黑,却没了幽深和莫测。
只余无辜和迷茫。
很神奇,她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从裴牧野的眼神里,看出这两种东西。
应该是发高烧的原因。
裴牧野就那么看着她,大手还抓着她的手腕。
他掌心很烫。
其实以前,两个人在床上做那种事的时候,裴牧野身上就很烫。
尤其手心。
他掐着她的腰,掌心的温度,像是要把她融化。
但今天,格外烫。
林西音努力压下过往的回忆,试图和裴牧野讲道理:“你现在发烧了,别闹,我给你擦擦,可以降温……”
“软软。”
林西音心里一跳。
裴牧野神经病啊!
干什么突然叫她小名!
她板着脸开口:“裴总,你别乱叫。”
“我为什么不能叫?”男人滚烫的掌心贴在她手腕,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别人都能叫,我为什么不能叫!”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林西音不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
她用另外一只手去掰裴牧野的:“你放开……”
裴牧野却突然把她抱住了,双手搂着她的腰,让她的脸紧紧贴住了他的胸口。
他抱住了还不老实,一只手从衣襟里穿进去,熟门熟路往上摸。
“软软,软软……”他嘴里呢喃着她的小名:“好软啊,真软……”
林西音身子一颤,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身体对他的动作产生的条件反射。
但她很快恼羞成怒。
裴牧野把她的名字当什么?
好好的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怎么莫名多了几分……别的味道?
林西音用力褪下他的手。
他抬眸,目光迷茫,还带着几分委屈。
林西音把他推开:“裴牧野!你干什么!”
“抱你……想抱你。”裴牧野又抱上来:“软软,你是我的,是我的……”
林西音头大得很,现在真是后悔没有把明清婉叫来了。
裴牧野力气又大,她还顾忌他身上的伤,根本不敢用力。
他就那么抱着她,软软软软地叫。
到最后,林西音都不能直视自己这个小名了。
“软软,软软是我的……”
“谁也不能抱。”
“池天霖……池天霖是个什么东西,不许他叫!”
“软软,软软你别生气……”
林西音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但心里其实是有些讶异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裴牧野这个模样。
以前裴牧野有喝醉的时候,但他喝醉的时候,不说话,只是眸色深得可怕,要她的时候,也格外的有力。
但他不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就像……
就像他们是一对真正的爱侣,拌嘴了,他在撒娇。
但是,怎么可能。
裴牧野果然是烧糊涂了吧。
林西音不动,也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牧野才放开她,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林西音守在他身旁,给他擦了好几次,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
凌晨的时候,裴牧野退烧了。
但早上七点多,他还没醒,体温又升了上来。
医生过来,说体内还有炎症,开了药,又说可以喝点粥。
林西音去给他买,回来的时候,推开房门,看见裴牧野床边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