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向妻子,“对了,西南战区想调你去当翻译,我帮你推了。”
“为什么?”孟沅还没说话,予安先叫起来,“妈妈说过前线最需要翻译!”
大人们都笑了。
宋霆野揉揉女儿的头发:“因为妈妈要是也走了,谁来管你们两个小捣蛋?”
他掏出手机,“不过你可以视频协助,就像上次那样。”
予安这才知道,原来妈妈经常深夜对着电脑工作,是在帮前线医院翻译外文医疗资料。
她看着爸妈相视而笑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满满的,像喝了一大口热蜂蜜水。
睡前,宋霆野给两个孩子讲演习中的趣事。
说到有个新兵把仿真地雷当成蘑菇要采时,予宁笑得直打嗝。
予安却注意到爸爸手腕上多了道新伤疤,像条细细的红线。
“爸爸,”她轻轻摸着那道疤,“疼吗?”
宋霆野把袖子往下拉了拉:“还没你救李小军时摔的伤口疼呢。”
他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个东西,“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
那是一枚真正的军功章,崭新的,在台灯下闪着金光。
“集体三等功,”
宋霆野把它别在予安的睡衣上,“政委说这次救援行动有你的一份功劳。”
予安摸着冰凉的勋章,突然想起什么。
她跳下床,从书包里掏出个鼓鼓的信封:“这是全班同学写给战士叔叔们的信,李小军还画了坦克维修图解。”
宋霆野郑重地接过信封,指尖在粗糙的牛皮纸表面摩挲了两下。
“明天我就送到政治处去。”他的声音有些发紧,“这些比什么慰问品都珍贵。”
窗外传来夜巡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予安趴在窗台上数着“一二一”的节奏。
宋霆野突然从背后变出个迷彩布包:“差点忘了,这是炊事班老王给你做的。”
布包里是用弹壳改装的文具盒,盖子能滑动,里面整整齐齐躺着三支刻着“钢铁七连”的铅笔。
予安惊喜地发现,铅笔尾端都嵌着小小的五角星。
“老王说等你长大了,就去跟他学厨艺。”宋霆野笑着看女儿把文具盒摸了又摸,“他说野战炊事班缺个会画菜谱的。”
夜深了,予安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她听见父母在隔壁低声交谈,偶尔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军功章上投下一道流动的银边。
第二天是周日,全家去医院接外公出院。
走廊的宣传栏前围了不少人,予安挤进去一看,发现自己的作文被放大裱在正中央,旁边还配了外公年轻时的军装照。
“这就是宋老英雄的外孙女。”
护士长向围观者介绍时,予安害羞地躲到了妈妈身后。
有个坐轮椅的老爷爷却拉住她的手,颤抖着从兜里掏出颗已经氧化发黑的子弹壳。
“小朋友,”老人的眼睛湿润得像蒙了层雾,“当年你外公就是用这个给我取出了腿里的弹片。”
病房里,外公正在教予宁叠“豆腐块”被子。看到家人进来,他得意地展示自己已经能慢慢走两步了。
“比当年在野战医院强多了,”外公扶着腰笑道,“那时候绷带都不够用。”
回家的路上经过军区操场,正在举行新兵授衔仪式。
整齐的方阵前,年轻士兵们昂着头让长官别上肩章。
予安注意到有个瘦高个子的兵哥哥红了眼眶,忽然想起爸爸说过,每个军人第一次戴衔时都会哭。
“爸爸当年也这样吗?”她拽拽宋霆野的袖口。
宋霆野望着操场出神,喉结动了动:“我啊,是外公给戴的衔。”
他弯腰对外公说,“爸还记得吗?您说‘从今天起你就是个真正的兵了’。”
外公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婿的肩膀。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们身上洒下跳动的光斑。
周一早晨,予安特意把军功章别在校服里面。
课间操时,李小军神秘兮兮地拉她到树荫下:“我爸爸说,宋叔叔他们团要换装新式迷彩了。”
“真的?”予安眼睛亮起来,“是那种带电子伪装功能的吗?”
两个军事迷头碰头讨论得正欢,张老师走过来递给予安一个牛皮纸袋。
“市教育局的征文比赛通知,”她推推眼镜,“校长点名要你参加。”
作文题目是《我家的英雄》。予安咬着铅笔头思考时,窗外的梧桐树正沙沙作响。
她决定这次要写三个故事:外公的战地救援,爸爸的抗震救灾,还有妈妈在电脑前彻夜翻译医疗资料的身影。
放学时下起太阳雨,予安把作文本裹在雨衣里往家跑。
拐过军区围墙时,她看见十几个士兵正在冒雨训练。
他们喊着号子扛圆木,泥水顺着下巴往下滴,却没人伸手去擦。
“敬礼!”带队的排长突然朝她这边喊。
予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爸爸穿着雨衣站在训练场边。
宋霆野回礼后快步走来,作训靴踩在水洼里溅起一片晶亮的水花。
“怎么不等雨停?”
他摘下作训帽扣在女儿头上,顺手接过书包。
予安闻到爸爸身上混合着雨水、汗水和铁锈的气息,那是她最熟悉的安全感。
晚饭时,孟沅宣布了个消息:她被聘为军区医院的兼职翻译,每周去两次。
“不算前线,但也能帮上忙。”她给外公盛了碗排骨汤,“主要做康复医学资料。”
予安发现妈妈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就像自己作文被表扬时的样子。
宋霆野从汤碗里捞出块最大的排骨放进妻子碗里:“我们孟翻译官要出马了。”
外公突然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当年在炊事班学的。”
他打开布包,里面是张泛黄的油纸,上面用铅笔描着个人形穴位图,“战地针灸止血法,你翻译时可能用得上。”
夜里,予安修改作文到很晚。她写到最后一段时,听见爸爸在阳台和妈妈轻声说话。
“……这次换装后可能要拉练到边境……”零星的词句飘进来,予安的笔尖顿住了。
她轻轻拉开抽屉,取出爸爸上次演习前画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