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虽然含糊,却无比清晰的“爹”,像一道最甜美的魔咒,彻底击中了李重阳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
他抱着怀里这个软软糯糯的、仿佛还带着奶香的小人儿,那颗曾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早已被磨砺得坚如磐石的心,在这一刻,竟是彻底地,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一个劲儿地,在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眸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全然的、傻气的、近乎于痴呆的狂喜。
“哎!爹爹在!爹爹在呢!”他应着,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般的、剧烈的颤抖,“我的小土d……不,我的英瑶,再叫一声,再叫一声给爹爹听听?”
小英瑶显然是被自己这个过于激动的父亲给吓到了,她眨巴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嘴一扁,竟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李重阳给急坏了。
他连忙抱着她,又是颠又是晃,又是学着小狗叫,又是扮着鬼脸,使尽了浑身解数,可那小祖宗,却依旧是哭得撕心裂肺,半点面子都不给。
“你啊,”何青云看着他那副手足无措的狼狈模样,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上前,从他怀中接过早已是哭得小脸通红的女儿,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柔声安抚,“吓到她了。”
说来也怪,小英瑶一回到母亲那熟悉的、温暖的怀抱,那哭声竟奇迹般地,渐渐停了下来。她将自己的小脑袋,在母亲柔软的胸前蹭了蹭,抽噎了几下,便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抓着母亲胸前的衣带,自顾自地玩了起来。
李重阳看着,心中那份巨大的狂喜,瞬间便被一股更强烈的、酸溜溜的挫败感所取代。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何青云,那眼神,像一只被主人冷落了的大型犬。
“她……她方才,明明叫我了。”
“是是是,叫你了,”何青云被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她踮起脚,在他那紧绷着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算是安慰,“我们家王爷大人,是天下最好的爹爹,女儿自然是第一个先叫你了。”
这一个轻柔的吻,瞬间便抚平了李重阳心中所有的“委屈”。
他看着妻子眼中那促狭的笑意,看着她怀中那个正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他那颗失落的心,又重新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彻底填满了。
自打小英瑶会叫“爹”之后,李重阳这位新手父亲的“女儿奴”属性,便彻底地,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他不再满足于每日只是陪着女儿玩耍,给她念书,而是开始亲力亲-为地,为她规划起了“未来”。
这日,他竟真的将那座早已被废弃的“聚香居”,重新修缮了一番,改建成了一座小小的、却五脏俱全的“公主厨房”。
厨房里,所有的灶台、案板、厨具,都是按照小英瑶的身高,等比例缩小的。那小小的锅碗瓢盆,用的是上好的紫砂和银器打造,精致得如同玩具一般。
而他,这位曾对厨艺一窍不通的王夫大人,竟真的拜了王师傅为师,每日像个最勤奋的学徒一般,在厨房里,学习着如何和面,如何切菜。
他要做的第一道菜,是“长寿面”。
他要在他女儿周岁生辰的那一日,亲手,为她做一碗,象征着“长命百岁,平安顺遂”的长寿面。
何青云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心中又感动又好笑。
她没有去打扰他,只是每日在他练习完之后,默默地,将他那些做得或咸或淡、或硬或软的“失败品”,全都吃得干干净净。
而李重阳,也总会在她吃完之后,从身后,变戏法似的,取出一颗她最爱吃的糖渍梅子,喂到她的嘴边,然后,再将她拥入怀中,静静地,享受着这份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温馨的时光。
除了为女儿“学厨”,李重阳还做了一件更让何青云哭笑不得的事。
他竟真的让墨翟大师,利用那刚刚研发出的“微型蒸汽机”的原理,为小英瑶,打造了一匹小小的、能自行走动的“木牛流马”!
那“木马”不过半人高,通体由最坚固的铁木打造,造型憨态可掬。其腹中,藏着一个极为精巧的微型蒸汽锅炉,只需加入少量的清水和几块特制的“石油炭”,便能驱动那四条小短腿,驮着小英瑶,在庭院里,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悠闲地“散步”。
当小英瑶第一次,骑在它那宽阔的背上,抓着那两只圆圆的木头耳朵,在那开满了鲜花的庭院里,一圈圈地转着,口中发出银铃般的、兴奋的笑声时,李重阳那张总是挂着温润笑意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的、如同一个创造了全世界的造物主般的骄傲。
他看着女儿,看着她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笑脸,他知道,这世间,所有的权力、财富、名望,都比不上此刻,她这一个纯粹的,开心的笑容。
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这份天真与快乐,直到永远。
何青云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幅充满了奇幻色彩的画面。
她看着那个曾与她并肩作战、共历生死的男人,如今,为了她们的女儿,甘愿洗手作羹汤,甘愿化身为一个充满了童趣的“发明家”,她那颗总是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的大脑,在这一刻,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圆满。
她想,这或许,便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不是什么海誓山盟,不是什么生死相许。
而是他,愿意将她,将她们的女儿,将这个家,视作他整个生命的中心,用他所有的方式,去爱,去守护。
就在这片温馨而宁静的氛围中,一个不速之客,却悄然打破了这份美好。
那是一个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的斥候,他从北面那片正在进行着“沼泽改造”的工地上,一路狂奔而来,脸上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他甚至忘了行礼,在离何青云还有数丈之遥的地方,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在发抖。
“女王爷!不……不好了!”
“我们在那沼泽的深处……挖……挖出了一具……巨大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