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支由十几辆大车组成的“商队”,在刀疤脸的带领下,打着聚香居的旗号,大摇大摆地驶出了雁门关。
车上装的,都是些不值钱的木炭和空麻袋。
果不其然,他们刚走出不到二十里,便在一处狭窄的山谷里,被一伙从天而降的马匪给围住了。
那伙马匪个个蒙着面,身手矫健,下手狠辣,眼看就要得手,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支看似不堪一击的商队里,竟藏着十几位以一当十的武林高手。
更让他们惊骇的是,对方手中拿着的弓弩,射出的箭矢竟能轻易穿透他们引以为傲的皮甲!
一场伏击战,瞬间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
不到半个时辰,战斗便已结束,刀疤脸拎着一个活口,回到了雁门关。
当那马匪头子的面罩被揭开,露出一张守关将领再熟悉不过的脸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人,竟是幽州副将张承手下的一名亲兵队长!
人证物证俱在,真相不言而喻,这张承,为了阻挠何青云的队伍,竟不惜勾结马匪,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守关将领吓得魂飞魄散,他哪里还敢再阻拦,当天便亲自护送着何青云的车队,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雁门关。
车队重新上路,凌煕看着身边神色平静的何青云,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猜到马匪有问题的?”
“很简单,”何青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淡淡道,“真正的马匪,求的是财,他们绝不会蠢到在雁门关的眼皮子底下,去动朝廷的粮草。会这么做的,只有一种人——想借马匪之名,行阻挠之事,并且有恃无恐,不怕朝廷追查的人。”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张承这一步棋,走得太臭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们不仅敢还手,还能把他的人,活捉回来。”
“现在,他该头疼了。”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幽州大营,副将张承刚刚收到雁门关传来的飞鸽传书。
当他看到信上那寥寥数语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手一抖,那封信便落入了熊熊燃烧的炭盆中,顷刻间化为灰烬。
“废物!一群废物!”他气急败坏地将桌上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
他没想到,何青云竟有如此胆魄和实力,不仅破了他的局,还将了他一军。
他知道,这下麻烦大了,那个被活捉的亲兵,知道太多他的秘密。一旦何青云拿着这个人证去见陆远征……
他不敢再想下去,额头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来人!”他对着门外厉声喝道,“备马!我要亲自去‘迎接’一下,咱们这位从京城来的何县主!”
幽州城,这座屹立于大周北境的雄关,此刻像一头蛰伏在冰雪中的巨兽,沉重而压抑。
城墙上,黑色的“陆”字大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卷起漫天的雪沫,打在人脸上,像刀子割一样疼。
何青云的车队抵达幽州城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城楼上站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如临大敌。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银色铠甲、面容阴鸷的中年将领,正是幽州副将张承,他身后,跟着数十名亲兵,个个手按刀柄,神色不善。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军机重地!”张承居高临下,声音如同淬了冰。
李重阳催马向前,朗声道:“安阳王府李重阳,奉陛下口谕,与汉寿县主何青云,前来为镇北军运送御寒物资,还请张副将打开城门。”
“安阳王府?汉寿县主?”张承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冷笑一声,“我等只知镇北军的粮草由兵部统一调派,何曾听说过什么县主送来的物资?陆将军有令,幽州城戒严,任何人不得擅入!”
“我看你们形迹可疑,倒像是关外部落派来的奸细!来人,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城楼上的弓箭手齐刷刷地拉开了弓弦,黑洞洞的箭头对准了下方的车队,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刀疤脸和一众镖师立刻拔出兵刃,将何青云的马车护在中央。
“张承!你敢!”李重阳怒喝道,“我们手持陛下口谕和兵部文书,你竟敢污蔑我们是奸细,还想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陛下!”
“王法?”张承狂笑起来,“在这幽州城,陆将军的军令,就是王法!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待我等查明身份,再做定夺!否则,休怪我这弓箭无眼!”
他算准了李重阳不敢在城下公然与守军冲突,只要将他们拖在这里,冻上个一天一夜,到时候是死是活,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至于那个被活捉的亲兵,只要李重阳他们进不了城,见不到陆远征,就什么都算不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城楼上的每一个角落。
“张副将,你好大的官威啊。”
何青云缓缓走下马车,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衬得那张本就绝色的脸庞,愈发清冷如雪。
她没有看张承,而是抬头望向他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陆”字大旗。
“我奉皇命,千里迢迢,冒着风雪严寒,为镇北军的将士们送来御寒的酒和救命的粮,可我没想到,还没见到为国戍边的英雄,却先被自己人,用弓箭指着胸膛。”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悲凉的嘲讽:“我只听说,镇北军的将士们,喝的是冰水,啃的是黑面馍,在滴水成冰的夜里,只能靠着一腔热血抵御严寒,原来,都是假的。”
“原来将士们过得这般富足,连陛下御赐的物资,都瞧不上了。”
她这番话,句句诛心,直接将张承放在了所有镇北军将士的对立面。
城楼上,那些原本还杀气腾腾的士兵,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都起了变化。
他们握着弓箭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是啊,他们在这鬼地方,哪天不是在挨饿受冻?如今有人送来了酒和粮,副将大人却要将人拒之门外,这是什么道理?
张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嘴皮子竟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就动摇了他的军心。
“你……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他色厉内荏地喝道。
“是不是妖言惑众,张副将心里最清楚。”何青云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在雁门关设下的那场‘马匪劫道’的好戏,唱得可还尽兴?你那位被我们活捉的亲兵队长,想必已经把什么都招了吧?”
此话一出,张承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何青云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将此事捅了出来!
就在这时,城内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粗豪如雷鸣般的声音响起:“城下何人喧哗!张承,你在搞什么鬼!”
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大开,一队身披重甲的骑兵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城内疾驰而出。
为首那人,年约五十,面容黝黑,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颌,满脸的络腮胡子如同钢针一般,虽然穿着与其他将领并无二致的铠甲,但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煞气,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就是镇北军统帅,陆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