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清粥下肚,腹中的暖意驱散了连日的疲惫,也点燃了胸中的万丈豪情,何青云与李重阳几乎是同时放下了碗筷,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事不宜迟,我这就写信。”何青云站起身,步履间已没了昨夜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雷厉风行的干练。
李重阳也跟着起身:“我去找王武,让他跑一趟青阳镇,镖局的事,必须尽快敲定。”
两人分头行动,小小的石桌上很快就摆开了两份笔墨纸砚。
何青云提笔,笔尖在宣纸上落下,写的却不是给弟弟的家书,而是一份条理清晰的计划书。
她让何平安立刻着手扩大粉条作坊的规模,石磨从原来的两盘加到十盘,人手也要再招纳五十名,依旧是优先雇佣那些无法下重体力活的妇人和老人。
信中,她详细画出了改良后漏斗和蒸笼的图纸,嘱咐何平安务必让县里的工匠依样画葫芦,这样能将出粉的效率提高一倍。
她还特意叮嘱,每一批出产的粉条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断条、碎条一律留下自用,运往京城的,必须是品相最好的头等货。
信的末尾,她让李重阳附上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他交给何平安,用于作坊的扩建和工人的酬劳,她要让汉寿县的百姓知道,他们付出的每一分力,都能换回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另一边,李重阳也叫来了王武,将去往青阳镇的任务仔细交代了一遍。
“找到振威镖局的刀疤脸,告诉他,我们愿意以高出市价三成的酬劳,雇佣他们镖局常年为我们运送货物,”李重阳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契书我会连夜拟好,你带上我的信物,他见了自会明白。告诉他,我们不仅要安全,更要准时,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必须有两趟镖车从汉寿县出发,风雨无阻。”
王武看着李重阳沉静的眼眸,重重地点了点头:“姑爷放心,小的就算是跑断了腿,也一定把事办妥!”
安排好两件大事,两人才算松了口气,刘雨兰端着一盘新切的桂花糕走进来,看着女儿和女婿专注的模样,眼里的心疼和骄傲都快溢了出来。
“忙了一早上了,快歇歇,吃口甜的垫垫肚子,”她将桂花糕放在桌上,又心疼地摸了摸何青云的脸颊,“你看你,都瘦出尖下巴了,这京城的生意再要紧,也得顾着身子。”
“娘,我们不累,”何青云拿起一块桂花糕,甜糯的香气在舌尖化开,“心里有盼头,身上就有使不完的劲儿。”
李重阳也笑着接过一块:“娘放心,等库房的事解决了,我们就清闲了,到时候天天陪您在庄子里种菜、钓鱼。”
他话锋一转,对何青云道:“我这就去一趟林家绸缎庄,找林掌柜问问库房的事,早一日定下来,咱们早一日安心。”
“我跟你一起去。”何青云立刻站起身。
林家绸缎庄就在庆阳街的另一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铺子,门面阔气,进出的都是些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
林掌柜见到李重阳和何青云,连忙从柜台后迎了出来,他是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眉眼间与林六娘有几分相似。
“李掌柜,何掌柜,快里面请!”他将两人引到后堂的雅间,亲自沏上最好的大红袍。
李重阳也不绕弯子,将想租个院子做库房的事说了。
林掌柜听完,抚掌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手里正好有处院子,就在聚香居那条街的街尾,原是我一个远房亲戚的住处,他上月举家迁往江南,就把院子托我代管了。”
他呷了口茶,继续道:“那院子前后两进,宽敞得很,后院还有口井,冬暖夏凉,最适合存放货物,最重要的是,离你们的铺子近,走几步路就到,还清净,寻常人不会去打扰。”
何青云和李重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林掌柜,那租金……”何青云问道。
“嗨,提什么租金,”林掌柜大气地一挥手,“我那妹子六娘,要不是遇上你们,还不知要在哪儿受苦呢,那院子你们只管用,就当是我报答你们的恩情了。”
李重阳却笑着摇头:“林掌柜,亲兄弟明算账,恩情是恩情,生意是生意,这院子我们租了,租金按市价来,一文钱都不能少。我们聚香居能和林家绸缎庄做邻居,往后还得仰仗您多多照应呢。”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对方的情面,又立下了生意的规矩,让林掌柜听得心里舒坦,连连点头:“好!好!李掌柜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就冲你这句话,这院子的租金,我给你打八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从绸缎庄出来,天边的晚霞已经烧红了半边天。
何青云和李重阳走在回温泉庄的路上,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生产、运输、仓储,这生意场上的三根顶梁柱,在短短一天之内,竟全都安排妥当了。
回到庄子时,凌煕和何远星正在药圃里整理新采的草药,见到两人回来,凌煕淡淡一笑:“看你们的样子,事情都办妥了?”
“多亏了重阳,”何青云看着身边的男人,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一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李重阳被夸得耳根发烫,连忙岔开话题:“我瞧着药圃里的薄荷长得不错,改明儿摘些回去,给你做薄荷凉粉吃。”
夜色渐浓,温泉庄的灯火次第亮起,一封加急的信件正快马加鞭地送往千里之外的汉寿县,另一路人马则带着李重阳的亲笔信,向着青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东风,正从千里之外的汉寿县,载着满车的希望,向京城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