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与死寂中被拉扯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跳如擂鼓般的撞击。
姜清清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墙壁,嗓子已经喊得嘶哑,却只换来一片虚无的回响。
而真正令她心胆俱裂的,是头顶隔板之上隐约传来的细微动静。
餐具轻碰的清脆声响,和陈音那把温柔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劝食声。
突然——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从楼上传来,像是什么重物毫无缓冲地砸落在地。
紧接着,是陈音一声短促而兴奋的低呼。
姜清清的心脏骤然缩紧,不祥的预感如冰水泼面,冻得她几乎窒息。
“夏柯?夏柯你怎么了!?”
她不顾一切地再度嘶喊,尽管知道可能依旧无人回应。
就在这一刻——
“咔哒。”
头顶传来一丝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下一秒,她正上方那块原本严丝合缝的翻板中央,突然有一小块区域变得透明。
那竟是一块之前被完美隐藏的强化玻璃窗!
透过这突然出现的窗口,公寓餐厅里的一切清晰而残酷地撞入她的眼中。
夏柯倒在地上,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扭曲。
他没有抽搐,也没有口吐白沫,但双眼圆睁,瞳孔里写满了震惊与愤怒。
除了眼球还能艰难转动,夏柯全身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陈音就蹲在他身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疯狂而愉悦的笑容。
她伸出手,指尖缓缓划过夏柯僵硬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充满了亵渎的意味。
“看啊,清清姐。”
陈音的声音透过小窗传来,扭曲中压抑着兴奋:
“阿柯吃光了我为他准备的诚意,你看,他现在多乖啊……”
姜清清瞬间明白了,陈音根本就没想过让夏柯死。
“陈音!你对他做了什么?!放开他!”
她疯了似的用拳头砸向玻璃,窗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却纹丝不动。
陈音闻声低头,透过玻璃对上了姜清清写满惊怒的双眼。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扩大,得意又残忍。
“放开?游戏才刚开始,我怎么会舍得放开我的主角们呢?”
陈音歪着头,表情天真而恶毒:
“这只是让他安静下来的小玩意儿罢了,免得他……碍事。”
她刻意加重最后两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姜清清。
“你浑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陈音轻笑着慢条斯理地起身,走到墙边按下一个按钮。
“嗡——”
一阵轻微的电机声响起,姜清清感到脚下一震,站立的水泥平台开始缓缓上升。
希望瞬间燃起——她要上去了。
平台匀速上升,她的视野逐渐高过地板,餐厅的全貌映入眼中。
近在咫尺却无法动弹、眼中写满焦灼的夏柯,以及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诡异微笑的陈音。
然而,就在平台升至与地板齐平、即将让她脱困的刹那——
“咔。”
平台猛地停住了!
任凭姜清清如何挣扎,它纹丝不动。
她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腰以下却仍卡在井道中,根本无法凭自己爬出。
“怎么样?这个视角更好吧?”
陈音咯咯笑起来,声音甜腻得令人胆寒:
“现在,我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她并没有走向大门,而是转身悠悠地踱向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
姜清清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不祥的预感疯狂叫嚣。
陈音慢条斯理地拉开抽屉,里面整齐陈列着各式厨具。
她的指尖掠过那些刀具,最终,拿起了一把闪着寒光的、用来剪断禽骨的大型厨房剪刀。
“唔!唔!”
地上,夏柯的喉咙里挤出艰难而模糊的嘶鸣,眼球因极度惊恐剧烈颤动。
他拼命想动,却连一丝微小的移动都做不到。
陈音握着那把沉重的剪刀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被卡住的姜清清。
金属刃口在灯下反射冷光,开合间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击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别怕,清清姐。”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扭曲:“我不会立刻把你怎么样的,那太便宜你了。”
她停在姜清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苍白的脸,目光如同打量砧板上的鱼肉:
“是你……害死了我妈妈,让她走得那么不体面……”
“你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连葬礼都不来……你说,我该从哪里开始,才能让你也好好体会一下那种滋味?”
姜清清眉头紧皱:
“陈音,你疯了!阿姨是被你爸和林婉儿害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去葬礼,是因为当时我在接受心理治疗!”
“不准提那个贱男人!”
陈音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抬手,冰冷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姜清清一缕长发。
姜清清浑身僵硬,冰冷的恐惧顺脊椎爬满全身,呼吸几乎停滞。
“唔——!呃——!”
夏柯发出更加绝望愤怒的闷吼,眼角几乎迸裂。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陈音捡起地上的断发,痴痴笑了起来:“呵呵……不过也好,清清姐,你的头发真漂亮啊?”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姜清清因紧张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又移到她死死扒着地板、指节发白的双手。
“你说,我下一刀……该从这里开始?”
剪刀冰冷的尖端轻轻碰了碰姜清清颤抖的手指。
“还是这里?”
冷铁又滑至她的衣领。
夏柯发出了更大的声响。
“哦,对了,阿柯正看着呢。”
陈音像是才想起,回头对夏柯露出一个甜蜜又残忍的笑容:
“你看,你拼了命想保护的人,现在就在我手里,而你……连闭上眼睛不去看都做不到哦。”
姜清清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他们。
陈音却凑近了她耳边,呵着气:
“是不是很痛苦?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很慢、很仔细地……”
她举起沉重的剪刀,冰冷锋刃对准姜清清无力反抗的身体,作势欲落——
却只是虚晃一枪,随即爆发出病态的大笑,享受着猎物在爪牙下颤抖的快感。
“哈哈哈……害怕了吗?这才只是开始哦。”
姜清清强迫自己从极致恐惧中抽离一丝理智。
不能慌……必须拖延时间……哥哥一定会察觉不对的!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因恐惧而嘶哑,却努力保持镇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嘲弄:
“陈音!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就因为我过得比你好?就因为夏柯不爱你?你这点可悲的嫉妒,就值得你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陈音扭曲的脸,一字一句问:
“让我死个明白,告诉我,除了你那套自作多情的受害者理论,到底还有什么?!是什么让你疯魔到这种地步?!”
陈音的动作顿住了。
她似乎极其享受姜清清这种“临死前的求知欲”。
陈音缓缓放下剪刀,用冰冷的刃面贴着她的脸颊滑动,像在思考从何处下刀,又像在欣赏她的恐惧。
“为什么?”她嗤笑一声,声音尖厉:“姜清清,你到现在还摆出这副高高在上、好像什么都不明白的无辜嘴脸,真令人作呕!”
陈音的情绪猛地激动起来:
“是,我嫉妒你,我嫉妒你生来就什么都有——家世、容貌、才华……还有那么多男人的爱慕,连我像乞丐一样祈求都得不到的夏柯,却把你当成心尖上的白月光。”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焚心的妒火。
“但这些,都不是我要折磨你的根源。”陈音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阴毒:“如果不是你,我妈妈不会死!”
姜清清瞳孔一缩:
“我说了,你妈妈不是因为我……”
“闭嘴!”陈音尖声打断,笑声凄厉疯狂:“不是因为你,那是因为谁?!要不是你,哪来的林婉儿?!要不是你,那个贱男人也不会突然出现!要不是你,夏柯会一直喜欢我!”
姜清清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残存的、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温和:
“小音,林婉儿和你爸的勾当,是他们自己的罪孽,我当年资助你,从来不是施舍怜悯,是我真的看到了你的闪光点,相信你会有璀璨的未来……你明明可以走在阳光下的,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停下来?”
陈音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爆发出尖锐的大笑,笑的眼角渗出了泪花:
“我亲爱的清清姐,你知不知道……我埋伏在暗处这么久,为什么偏偏是今天跟你摊牌?”
姜清清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
“因为昨天晚上啊——”
“我的男朋友,你亲爱的夏柯哥,我脱光了在他面前,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直到我拿出你的照片……”
她猛地拔高音调,爆发出癫狂的尖笑:
“哈哈哈,就一张用你的脸AI合成的不堪入目的照片,他、竟、然、就、有、反、应、了!”
“你知道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羞辱吗?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就能拥有一切?!
几张伪造的不堪入目的照片被陈音狠狠甩过来。
冰冷的相纸边缘刮过姜清清的脸颊,带来一阵屈辱而火辣的刺痛。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地上无法动弹的夏柯。
夏柯整张脸连同脖颈都涨成了骇人的紫红色,眼球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脱出眼眶,那里面奔涌着无尽的羞愤与绝望。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冰锥,狠狠凿进姜清清的脑海,冻得她思维几乎停滞。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音却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扭曲的恨意倾泻而出:
“停下?我手上可是沾着血了!你告诉我,怎么停?啊?!”
“血……”
姜清清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字眼,随即瞳孔猛地收缩。
她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撕裂:
“我妈……是你?!那个给我二婶钱、教唆她的人……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她的愤怒极大地取悦了陈音。
对方得意地扬起嘴角,那笑容甜美又恶毒:
“是啊~听说阿姨断气的时候,挣扎得可难看了……可惜啊,你最亲爱的女儿没能在最后时刻陪着她呢,这种至亲在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的感觉……怎么样?心是不是像被碾碎一样?”
一阵剧烈的耳鸣如同潮水般吞没了姜清清,世界天旋地转。
她疯了一样地向上挣扎,指甲抠刮着冰冷的地板边缘,发出刺耳的声响。
“还有哦。”陈音欣赏着她的崩溃,慢条斯理地继续投下重磅炸弹:“你以为你之前那两个店是怎么接连垮掉的?嗯?真以为是你自己经营不善吗?”
“不——是我,是我和徐欢里应外合。”
“想不到吧?”
她俯下身,近乎陶醉地品味着姜清清脸上的震惊与滔天怒火:
“从你信任我、让我入职开始,所有的核心数据、客户资料、计划书……都是我一点一点偷出来传给徐欢的,可笑你还那么信任我,什么都跟我说~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精准知道你妈妈有严重哮喘的吗?”
陈音的笑容放大,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是你啊,我亲爱的清清姐,是那个大年夜,你热情地邀请无处可去的我去你家吃团圆饭,哈哈哈……不然,我怎么能想到用这招来对付你呢?”
她看着姜清清瞬间煞白的脸,笑声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看着你辛苦建立的心血一点点被掏空、瓦解,看着你焦头烂额、自我怀疑、痛苦不堪的样子……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多开心啊!”
陈音的笑容愈发扭曲,眼底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兴奋,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啊……差一点就忘了最精彩的部分呢——顾言。”
姜清清猛地抬起头,原本写满不甘的眼眸骤然紧缩:
“顾言?你们把顾言怎么了……顾明辉对他做了什么?!”
“果然,你早就查到了顾明辉。”
陈音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得意的讥讽,她向前倾身,仿佛在分享一个隐秘的快讯:
“可那又怎样?顾言已经死在了国外,你想象得到吗?直到最后一刻,他迷迷糊糊喊的……可都是你的名字呢,真是可笑极了!”
“顾言……死了?”
姜清清喃喃地重复着,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仿佛还没能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没错!他死了!彻彻底底地没救了!”
陈音几乎是欢快地吐出这几个字,脸上写满了残忍的满足:
“现在你什么都清楚了,也可以瞑目了吧?等你走了,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夏柯……哦对了,还有你最心爱的女儿,悦悦——”
“顾言……死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入姜清清的心口。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嘈杂、嘶喊,甚至她自己的心跳声都消失了,耳边只剩下某种东西在胸腔深处噼啪碎裂的声响,清晰到令人窒息。
那个总是温柔注视她的男人,那个曾紧紧握住她的手、承诺要陪她走完一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不在了?
不……这绝不是真的……
一阵剧烈的耳鸣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发黑。
喉咙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姜清清喘不过气,连陈音那张近在咫尺的、因疯狂而扭曲的脸,都逐渐模糊起来。
“呃啊——!”
蓦地,她一声仿佛从灵魂深处撕裂而出的嘶吼爆发出来。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蛮力,瞬间贯穿了姜清清的全身。
她猛地用双手死死扣住地板边缘,指甲霎时翻裂,鲜血汩汩涌出,她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腰腹猛的发力,竟硬生生凭借这股决绝的力量,将仍卡在井道中的下半身挣脱了出来。
陈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失声惊叫,慌乱地向后退去,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剪刀对着姜清清乱挥:
“姜清清!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姜清清踉跄着站稳,缓缓抬起头。
她曾经清澈明亮的双眼,此刻只剩一片骇人的血红。
滚烫的泪混着不断滴落的鲜血,在姜清清苍白的脸上划出惊心的痕迹。
她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恐惧,整个世界迅速坍缩,只剩下眼前这个宣判了顾言死刑的女人。
她一步、一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带着满身血迹与死寂,坚定不移地逼近陈音。
甚至毫不犹豫地抬起那只早已血肉模糊的手,一把握住了对方挥来的、泛着寒光的剪刀刃。
利刃顿时更深地割入皮肉,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地上溅开刺目的血花。
可她仿佛毫无知觉,只是死死攥着刀刃,声音嘶哑得几乎磨出血来:
“你再说一次……顾言,他到底怎么了?”
陈音被她这副宛如从地狱爬出、不死不休的模样吓得脸色惨白。
她拼命想要抽回剪刀,却惊恐地发现对方那只手就像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直到地上传来夏柯痛苦而焦灼的闷哼,陈音才猛地回过神。
羞闹与愤怒顷刻压过了恐惧,她猛地用力抽回剪刀。
刀刃与骨头摩擦发出令人齿冷的嘎吱声。
陈音再次握紧剪刀,眼中狠毒之色骤现,用尽全身力气朝姜清清的心口刺去——
就在这一刻!
“砰!!!”
一声巨响,公寓坚实的房门被人从外猛地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