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微光,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姜清清哼了一声,意识从混沌中慢慢苏醒。
她的身体比眼睛先醒,浑身酸软得不行,骨头缝都在疼,更别提那些隐秘的地方,还残留着清晰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异样感。
姜清清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奢华的天花板吊灯。
姜清清僵硬地扭动脖子,视线下移。
丝绸被滑落腰际,裸露的肌肤上,从肩颈到锁骨,甚至更隐秘之处……
密密麻麻的吻痕,在晨光下如同烙印,刺眼又羞耻。
嗡!
血液瞬间冲上姜清清的头顶。
昨晚那些破碎又滚烫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了进来:
酒吧的迷乱、陌生的怀抱、顾言破门而入那张冷脸、那个带着药味的吻……
还有后来……
她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着他,不管不顾地索吻,甚至忘情地喊了声“阿言哥哥”。
以及最后那场让她心碎的抵死缠绵。
每一帧画面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烧得她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
巨大的羞耻和一种说不清的心虚狠狠攥住了姜清清。
“我昨晚……都干了什么?”
姜清清姜清清懊恼地捂住脸,那些主动纠缠的画面挥之不去。
她悄悄侧头,余光瞥见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顾言侧身沉睡,微光勾勒出他英俊的近乎完美的轮廓,浓密的睫毛安静垂落,呼吸均匀。
最要命的是,他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晨光里,肩背上几道新鲜的抓痕格外刺眼——那是她昨夜失控的铁证。
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姜清清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
不是愤怒,是铺天盖地的难堪。
她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地缠着他?
尤其是在他早已将她推开之后?
也许是残留的依恋作祟,也许是需要确认这荒诞的真实。
姜清清的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近乎贪恋地,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传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姜清清准备缩回手指的瞬间——
他浓密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
姜清清感觉心脏猛地坠入冰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要醒了!
羞耻、慌乱、羞愧……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姜清清死死咬住下唇,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她不敢睁眼,不敢呼吸,更不敢想象他清醒后会是什么表情。
嘲讽?
厌恶?
还是那双深邃眼眸里溢出的冰冷?
不,她不能面对。
昨晚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虽然开始于他的强势,但后来……
那些主动的纠缠、求欢,那些不堪入耳的浪叫,都清清楚楚地印在了姜清清的脑海里。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残留的体温,和他手臂环住腰肢的力量。
那具充满侵略性的身体就在咫尺之外。
逃!
姜清清她猛地翻身坐起,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肌肉,疼得倒吸冷气。
她慌乱地抓起地上的衣服,手指抖得厉害,内衣的搭扣怎么也对不准,裙子的拉链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
姜清清总觉得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已经睁开,带着无声的嘲讽。
门把手在她颤抖的手中转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
姜清清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像逃离一场灭顶之灾。
床上。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顾言猛地睁开眼。
猩红的眼底泛起一丝痛苦的涟漪,他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身体却僵硬如冰。
手臂上蜿蜒的抓痕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这些痕迹是昨晚的姜清清留下的。
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伤痛,此刻他心脏传来的抽痛更让他难以承受。
顾言清晰地感受到失去的恐惧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触电般的缩手,决绝的背影,这些画面像利刃般一次次刺穿顾言的心脏。
他以为她会质问他,会怨恨他,可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那样决绝地转身离开。
死寂。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淡香,混合着他昨夜失控的气息。
顾言动弹不得,无法呼吸,只能任由那双猩红绝望的眼死死盯在门口。
此刻的顾言,就像一头发疯的困兽,眼睁睁看着最后一点希望被掐灭,沉入无边的黑暗。
姜清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跑回家的。
冰凉的门板在身后重重反锁,她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浑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抽离了,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她颤抖着手想掩住脖颈间的痕迹,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粘腻的汗。
门铃声突然响起,顾意欢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清清?清清你在吗?快开门!你电话怎么关机了?”
姜清清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找地方躲藏,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终于在顾意欢第三次按门铃时,勉强撑着墙壁挪到门边。
门一开,顾意欢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精致的脸上满是担忧:
“你跑哪儿去了?我哥那边…”
话说到一半,她敏锐的目光在姜清清身上一扫而过,顿时僵在了原地。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
顾意欢伸手要去碰她的额头。
姜清清下意识躲开,动作僵硬得不像话。
“没…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顾意欢一把将她拉到沙发上,表情严肃:
“对了,我来是想提醒你,离陈云深远点,他的背景…”
“我昨晚。”姜清清突然打断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字字砸在空气里:“和你哥睡了。”
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
顾意欢下意识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清清,宿醉还没醒呢?说什么胡话?你们不是分手了?他怎么可能和你…等等!他昨晚没走?”
她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姜清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空洞疲惫。
那目光看得顾意欢心尖一颤。
下一秒,姜清清忽然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扯下了高领衬衫的领口。
“嘶……”
顾意欢倒吸一口冷气,瞳孔猛地收缩。
在明亮的灯光下,姜清清白皙的锁骨和颈侧,密布着新鲜、暖昧到刺目的吻痕,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震惊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是错愕,接着是愤怒。
她“噌”地站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
“这……这真是顾言干的?他强迫你了?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想起那个冷心冷肺抛弃姜清清的浑蛋哥哥,她胸口就堵得要爆炸。
“我哥这个浑蛋,我找他算账去,他必须负责,现在,立刻,马上!”
“欢欢,别去找他!”
姜清清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力拽住她的胳膊。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带着一种绝望的阻拦。
“为什么不找?他都把你……”
顾意欢气急败坏地回头,却在看清姜清清表情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姜清清低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抓着顾意欢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没什么好负责的。”姜清清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止不住的颤抖:“睡就睡了……就当……就当是一夜情了,也是我自己……愿意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顾意欢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那强装的淡然,那掩饰不住的颤抖,那低垂头颅下泄露的破碎感......
哪里有一丝一夜情的潇洒?
分明是碎了一地的心,却还要强撑着说没关系。
顾意欢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先前的怒火在看到姜清清此刻的模样时,全都化作了心疼。
她太了解姜清清了,明明被伤得体无完肤,却还要故作坚强。
“清清……”
顾意欢张开双臂将姜清清瘦小的身躯紧紧搂入怀中。
她能感受到怀中人微微发抖的身躯,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傻瓜……”
顾意欢低声呢喃,下巴抵在姜清清的发顶,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想要将这份温暖注入对方冰凉的血液里。
姜清清再也支撑不住,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将顾意欢的肩头浸湿。
她将自己的脸更深地埋进顾意欢的颈窝,像个终于找到避风港的溺水者。
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和顾意欢轻柔的安抚。
阳光依旧明媚地洒在窗台上,却照不进姜清清此刻被彻底冻结的心底。
那句轻飘飘的“一夜情”,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顾意欢抱着她,心疼得要命。
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如何教训那个混账哥哥时,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顾意欢皱眉去按,目光触及屏幕上的名字,动作猛地顿住。
周阳?这个点,绝非寻常!
“喂?小阳。”
顾意欢的声音带着未褪的沙哑和紧绷。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杂乱的嘈杂声,周阳慌乱的声音几不可闻:
“欢姐!清姐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姜清清猛地从顾意欢怀里抬起头,眼眶红肿,声音却沙哑而沉凝:
“小阳,是我,出什么事了?”
“清姐!谢天谢地!”周阳的恐慌几乎冲破听筒,强撑着汇报:“一点这边……一个五岁的小朋友,学琴的时候,手指,手指被琴盖夹住了!夹在施坦威立式那台!夹得很死!”
“什么?!”姜清清噌地站起身,声音冷静得可怕:“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叫救护车?”
“叫了!救护车在路上了!但……琴盖太重了,孩子太小,手指细,我们试了各种方法,打不开!不敢硬撬怕二次伤害!孩子哭得快没声了,家长……家长情绪完全失控了,场面快压不住了!”
周阳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
“听着,周阳!”
姜清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穿透了电话那头的喧嚣,也击碎了顾意欢眼中的疑虑:
“第一,再次确认救护车位置,第二,立刻疏散围观人群,尤其是其他小朋友,第三,找最冷静的老师,不间断安抚家长,强调我们全力解决并承担一切责任,第四,立刻把监控调出来,锁定事发前后画面,我马上到,在我到之前,维持秩序是首要任务,重复一遍!”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瞬,随即传来周阳被震慑后、下意识的高声复述:
“清姐,确认救护车、疏散人群、安抚家长、准备急救、调监控、维持秩序!明白!”
“很好!”
姜清清简单地丢下两个字,果断挂断电话。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但眼底的迷茫脆弱已被彻底焚毁,只余下冰封般的锐利锋芒。
顾意欢被这判若两人的气势惊住:
“清清?这……”
“一店,紧急事故。”姜清清语速飞快:“五岁小朋友,手指被施坦威立式琴盖夹住,无法打开,情况危急,救护车在路上,但现场家长失控,场面混乱。”
她已大步冲向卫生间,步伐虽残留一丝虚软,背脊却挺得笔直。
冰凉的自来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姜清清倒抽冷气,也彻底浇灭了最后一丝软弱。
狠狠抹去水珠,她眼底寒光凛冽。
“什么?!”顾意欢惊呼一声,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我们现在过去,你…撑得住吗?”
姜清清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她一把抓过毛巾,动作干脆地擦拭着脸上残留的泪水。
“走!”
姜清清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甚至顾不得换下那件狼狈的高领衫。
顾意欢抓起车钥匙时,姜清清已猛地拉开了大门。
刺目的走廊光线直射而来。
两人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楼道里急促回荡,如同战鼓。
电梯按键被顾意欢用力按下,她焦灼地盯着跳动的数字。
姜清清静立一旁,紧抿着唇,目光锐利如刀,穿透紧闭的金属门,仿佛已锁定了那个混乱与危机的漩涡中心。
空气凝滞,只剩电梯运行的嗡鸣与压抑的呼吸。
“叮——”
电梯门开得脆响,在死寂中格外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