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人应声跑过来,接过清单飞快扫了一眼,立刻吆喝着带人去搬货了。巨大的叉车轰鸣着启动,吊索哗啦啦作响。
“钱。”凌疏影手指在腕表上操作了几下。
辛拉腰间一个脏兮兮的支付终端“嘀”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到位了!两位稍坐,喝口茶?这边乱糟糟的。”
“不用,我们看着装船。”弦歌拒绝了,拉着凌疏影退到棚子边缘相对干净点的地方,目光紧盯着那些正在被清点的金属材料。
厚实的钢板被叉车平稳地托起,表面残留的船漆和锈迹在灯光下斑驳,但边缘切割整齐,厚度均匀;
成块的铜锭被粗麻绳捆扎好,赤金的色泽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温润夺目;
不同口径的合金管材用绳分隔捆扎,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工人们动作麻利,在辛拉的监工下,没人敢以次充好。
“墨磐看到这些,眼睛会放光。”凌疏影看着那些堆积起来的金属,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足够她造好几个潮汐发电机的外壳和传动轴了。”
接着目光扫过清单:“还有实验室需要的备用耗材。”
她指着一个正被小心搬上船的木箱,“高硼硅玻璃培养皿、标准规格的密封圈、惰性气体钢瓶……这些在澄光岛根本弄不到。”
“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海鹞的蛋糕……差点忘了。”
她转向弦歌,“附近,有卖蛋糕原料的店铺吗?”
“蛋糕原料?”弦歌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有,怎么,大科学家现在改吃甜食了?”
凌疏影摇摇头,“不是我,澄光岛有个小姑娘要吃。”
“跟我来。”
趁着装船的空隙,弦歌带着凌疏影迅速离开了喧闹的金属区,拐进码头外围一条挤满了各种杂货铺和小吃摊的巷子。
空气里的铁锈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烤鱼、香料的气味。
“就这家,”弦歌在一家门脸不大的杂货铺前停下,橱窗里摆着些罐头、干果和颜色可疑的糖果,“老乔这里能搞到城邦流出来的奢侈品。”
店铺里光线昏暗,货架拥挤,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头坐在柜台后打盹。
“乔叔,来点好东西。”弦歌敲了敲柜台。
老乔睁开惺忪的眼,看到弦歌,推了推眼镜:“哟,小鱼?又要喂你那群大鱼了?这次要什么稀罕鱼食?”
“奶油蛋糕的材料。”弦歌快速报出,“精制小麦粉两袋,品质最好的种、发酵粉、城邦产的浓缩奶油,要足量。”
“细砂糖,还有……新鲜鸡蛋有没有办法?”
老乔咂咂嘴:“奶油蛋糕?你这口味越来越刁了,面粉和糖有,城邦货,价格嘛……发酵粉也有,浓缩奶油我得找找。”
他转身在货架深处摸索,拿出一个密封的金属罐,“喏,就剩这一罐了,保质期还行,新鲜鸡蛋?这鬼地方……”
他摇摇头,“海鸥蛋行不行?早上刚收的,个头大,腥味是有点……”
“就要海鸥蛋,二十个,挑大的。”凌疏影直接拍板,海鹞对食物向来不挑剔,有蛋糕吃就行。
“行嘞!”老乔利索地开始打包,东西不多,但在这资源匮乏的灰鸥港边缘,确实算得上奢侈品。
凌疏影再次亮出腕表付款。
当她们抱着装满蛋糕原料的纸箱回到“海燕号”停靠的码头时,金属的装运已经接近尾声。
巨大的叉车正将最后几捆合金管材稳稳地送上货船甲板,船身明显吃水更深了。
辛拉叉着腰站在岸边,看着最后一根钢管就位,满意地点点头,朝弦歌和凌疏影扬了扬下巴:“齐活了!二位老板,合作愉快!”
“海燕号”的引擎发出咆哮,缓缓驶离了喧嚣混乱的灰鸥港码头。
满载的金属在甲板上反射着夕阳的余晖,船舷边堆放的纸箱里,散发出奶油和面粉的淡淡甜香。
凌疏影和弦歌并肩站在船尾,看着灰鸥港那片钢铁丛林在暮色中逐渐缩小、模糊。
海风带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
“实验室组件和涡心锚点在碧波屿装船,”弦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加上这批金属和耗材……澄光岛,很快就不一样了。”
凌疏影的目光越过翻涌的海浪,投向东南方那片深邃的海域,仿佛已经看到了澄光岛金色的沙滩和伙伴们等待的身影。
她轻轻“嗯”了一声。
货船犁开墨蓝色的海面,朝着碧波屿的方向,坚定地驶去。
然而,凌疏影的目光却越过碧波屿,投向了更遥远的西北方——千帆城邦都岛的方向。
那片灯火辉煌之下,有着冰冷的高墙与无形的枷锁。
“弦歌,”凌疏影的声音在海风里显得格外清晰,“澄光岛是我们的根基,必须回去。但还有一个人,我们不能丢下。”
弦歌侧过头,立刻明白了她所指:“官院长?”
“对。”凌疏影眼神坚定,“院长不是逃犯,她是自己走进去的,用自己做靶子,为我们争取时间,保护青藻院的火种。”
“现在,火种在澄光岛开始燃烧了,她却被困在那座囚笼里,无论风暴多急,我们都得管她。”
弦歌沉默了片刻,海风拂动她颈侧的丝巾。
她理解凌疏影的决定,也深知其中的凶险。“执法局现在像疯狗一样,监狱更是铜墙铁壁。怎么管?硬闯是找死。”
“不是硬闯。”凌疏影摇头。
“院长教我的第一课就是:技术,是工具,也是钥匙。青灵、涡心锚点、我们即将在澄光岛建立的基地……这些都是钥匙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转向弦歌,带着一种科学家特有的冷静规划:
“回澄光岛是第一优先级。建立基地,让涡心锚点真正发挥作用,让澄光岛成为我们稳固的跳板和大后方。”
“这需要时间,但不会太久。墨磐有了那些金属,效率会很高。”
“同时,”凌疏影的语速加快,思路清晰,“我们需要情报。院长具体关押在都岛哪个监狱区?看守力量如何?轮换规律?内部结构图?”
“还有,她在里面做了什么?院长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肯定有后手,或者…在传递信息。”
弦歌的眼睛亮了起来:“情报…这个或许我有办法。”
她快速回忆着,“盟约内部虽然分裂,但并非铁板一块。海兽研究院有几个老研究员,对官院长一直很敬重,也看不惯执法局的蛮横。”
“他们或许能接触到一些非核心的监狱管理信息,或者能传递东西进去?”
“试试。”凌疏影立刻道,“但要绝对小心。盟约内部现在鱼龙混杂,信任必须建立在多重验证之上。”
“明白。”弦歌点头,“另外,我在灰鸥港那边也认识几个消息灵通的老油子,专门倒卖城邦和盟约的边角料信息。”
“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有时候底层视角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我可以让他们留意监狱区的异常调动、物资补给变化,甚至狱卒间的闲谈。这些碎片拼起来,可能就有用。”
“好!”凌疏影赞许地看了弦歌一眼,“情报网就交给你了。记住,安全第一。我们经不起损失。”
她顿了顿,望向碧波屿越来越近的码头:
“回到澄光岛后,我会立刻和墨磐着手基地建设。涡心锚点需要稳定的能源供应和防护外壳,这些金属就是基础。”
“一旦基地初步建成,涡心锚点能稳定运行……”
“…它就是我们营救院长的关键。精确坐标传送,规避外围防御,定点投放或撤离,甚至,如果时机成熟,可以作为院长离开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