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已是初夏,却正是赏花的好时节,京城各大府上每隔几日就会有宴会。
当江宛青听香云来报说夫人要筹备宴会的时候,她心下有些恍惚。
大半年没有见过尹玖茉,而且自有花房、裁造、绣纺和大小厨房的管家权,在府上的地位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谢夫人不管事,她几乎就已经是府上半个主子。
现在尹玖茉回来了,又勾起她被羞辱的回忆。
“呵,倒是个不知廉耻的人物。名声只怕不比青楼的妓子好上一点,竟然还敢大张旗鼓办宴会。”江宛青翻着手上的账本嗤笑道。
香云答道:“夫人还派人通知了刘姨娘,叫府上准备。”
江宛青淡淡回道:“回了夫人,说从去年开始府上开支大,没那么多闲钱办。”
香云立在一旁半晌,才小心地说道:“姨娘,这事倒不如让刘姨奶奶去回绝。现在夫人回来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清楚,实没必要当这个冒头的。”
“倒是这个理。”江宛青想了一想,便道,“你使些银子,去找刘姨奶奶院里的春杏,叫她暗里怂恿几句。”
等香云应声出去,江宛青才暗自痛快:“呵,不是自诩出身高贵么?没了贞洁的女人,谁还会把你当回事?只怕现在连府里的丫鬟都看不起你了。”
这边尹玖茉得到回话,说谢夫人那边院里传出话来,府上开支太大,办大宴实在是抽不出许多银两来。
尹玖茉冷笑道:“这是要给我下马威啊。”
绛桃脾气急道:“竟然这么胆大!咱们定要给她们几分颜色瞧瞧。”
“若不然找老夫人或是侯爷?刘姨奶奶和江姨娘把持着府中中馈,定不会这般轻易松口。”渌荷道。
“母亲耳根子心都软,闹到她那也不过是平增她烦恼。倒是可以借一番势。”尹玖茉沉吟半刻道。
谢夫人最是好懂。尹玖茉情真意切地哭诉一番自己的义兄宋兄麟如何救下自己反而丢了性命。
自己又是如何认下失去独生儿子的义父义母,此后要为二人养老送终,因而自己想在府上大办一场认亲宴。
谢夫人陪她哭了良久,只感动得泪水止都止不住,招手叫来刘姨娘和江宛青道:“宋家对小玖有恩,便是对咱们侯府有恩,大办!”
黎懋澜晚间回来问道:“办妥了?”
“本想分开办两场,可惜现在只能一并办了。”尹玖茉惋惜道,“府里的赏花宴可宴请到四品以上大员,再借义父之手可请些四品以下的。如今只能并作一场了。”
黎懋澜好笑道:“不过我一句话的事,何须这般麻烦。”
“后宅之事哪能事事靠你。”尹玖茉摆摆手,然后愁道,“如此品级太低的官眷便不好再请了。”
“有何不可?你再叫义父以那边名义多下些帖子不就行了。”
“对啊!”尹玖茉乐了,“瞧我这脑子。”
“别太温和了,该拿出手段来便直管使,这京城可是吃人的地方。左右还有我。”黎懋澜摸摸她的头。
尹玖茉叹道:“你有你的战场,我也有我的,不行也得上啊。左右也是看了许多话本的,也不至于啥都不懂。”
虽说自己十分厌烦雌竞宅斗之类,现在也只能以身入局了。
自己看了那么些宫斗宅斗剧之类,是时候用上了。
黎懋澜拿出一份名单道:“这些人家里需要留意。你瞧着交好一番。叫绛桃她们也结交下这几府下人。”
尹玖茉接过一看:“这么多?”
“只是没什么突破口,先广撒网吧。”黎懋澜捏了捏鼻梁,疲惫之色浮于脸上。
“你事多,便不要再操心我了。”尹玖茉见他回京之后每日忙到深夜,多少还是有些内疚。
“这哪还是你一个人的事,已经是关系到社稷的大事了。”黎懋澜犹豫道,“小玖,你放弃还来得及。流言似刀,不若……”
“不必。与生死比起来,这些蜚语不过是小事。我会适应的。”尹玖茉打断道。
这边碍于老夫人发了话,刘姨娘和江宛青再不情愿也得老老实实过来。
“如此便有劳两位了。”尹玖茉把要置办的东西交到二人手上。
“四司六局?”刘姨娘的提高了些许,“不过是府上的一个认亲宴罢了,何须请上四司六局来办?”
朝廷有专门筹办盛大宴会的四司六局。
只要出得起价钱,不管要招待多少人,也不管要多大的规模,都可以给你办得妥妥贴贴。
除了贵,没一点毛病。
“而且府上本就有花房,为何还要花五千两买花?”江宛青也觉得不可思议。
“下人还要发赏银?”刘姨娘冷笑道,“夫人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本就花费巨大。夫人口一张,便又要几千两花出去。”
“嗯。既是我要办认亲宴,自然要大办特办了。”尹玖茉理所当然地说道。
刘姨娘垂着眼道:“以夫人现在的情况,实无须这般张扬。”
“啪!”尹玖茉寒着脸用力拍了桌子。
尹玖茉冷笑道:“我倒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不如刘姨娘明说说,好让我认清认清。”
刘姨娘虽然垮着脸,但藏于眼里的鄙视却还是露了出来。
她冷冰冰地说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咱们黎府是百年世家贵族,名声重于一切。有些人可别仗着老夫人心善,便枉顾脸面,索求无度。”
尹玖茉看了一眼二人,江宛青在一旁垂眸不语,不过实在也掩饰不了扬起的嘴角。
“哈哈哈,可笑,可笑。”尹玖茉笑出了声。
“我不跟你们论身份,是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给你们几分尊重。但是如果你们给脸面不要的话,咱们再来说道说道,什么才叫做人贵有自知之明。”
“侯爷一日不休我,那我便是这侯府的主母。你们不过是两个妾室。不敬当家主母也就罢了,还敢妄议。
或者你们是觉得,自己手中有了些权力便可以给我几分脸色了?
觉得我必为下堂妇便无所畏惧了?
黎家的书院还归我管,十几个铺子的掌柜也都得听我发话。
那么是谁给你们的错觉,我堂堂侯府夫人,还得看你们两个连宴会都参加不了的妾室脸色?莫不是以为,就这么个侯府中馈,我就抢不过来?”
刘姨娘和江宛青的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