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尹玖茉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醒了！醒了！”欣喜的声音喊了起来。
尹玖茉睁开眼的一瞬间，便见了一张满脸胡茬的脸担忧地看着她。
她皱了皱眉头，多久没见过这张满是胡茬的脸了，有些不习惯。
黎懋澜把她半抱着扶起。
尹玖茉觉得胸口还有些痛，声音嘶哑地说道：“我……我没死？”
黎懋澜紧紧地把她抱住，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没事，别怕。”
他拿出一块玉牌道：“这块玉牌救了你一命。”
尹玖茉正想接过，却发现自己的手好疼，抬手一看，两只手包得看不出手型来。
“你之前杀……那个畜生太过用力，手全被匕首割伤了。不能乱动。”黎懋澜道。
他把玉牌递到尹玖茉面前给她瞧。
玉牌正中有道粉碎后的小坑，顺着坑往外有如同蛛网一般的裂缝。
“可真硬，竟然没碎？”尹玖茉有气无力地说道。
黎懋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道：“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跟那和尚道谢，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尹玖茉你突然想起徐公来，一时着急竟然咳起嗽来：“徐！徐公！那个徐公不是老百姓！抓住他！”
黎懋澜脸色一变，细问了长相之后，马上吩咐黎平去找人。
“那个畜生死了没有？”尹玖茉对徐公和徐威这对叔侄的恨意滔天。
她万没有想到，徐威在被捅那么多刀的情况下，竟然还有余力反杀！
“死了。”黎懋澜心有余悸地抱紧了尹玖茉。
第一次杀人的冲动过后，就是无尽的恐惧和心慌。
纵然不会后悔去杀这么个畜生，但还是没那么容易接受自己去亲手杀了一个同类。
激动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
可尹玖茉现在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刀插进肉里的阻塞感，还有那温热腥红的血不断溅到自己脸上身上的感觉。
她的手颤抖起来，心里一阵阵的恶心。
她实在没有忍住吐了出来。
黎懋澜丝毫没有变脸色，他轻柔地拍着尹玖茉的背，又着人来清理，给她喂了水才道：“人不是你杀的，他还有气。我了结了他。”
“我捅了那么多刀，他竟然还能伤我。”尹玖茉咳嗽两声道。
黎懋澜手紧了紧：“他练的外家功夫，你并未伤到他要害。”
“别怕，我已经叫人把他剁碎了喂狗了。”黎懋澜心疼她一个那么善良的人，竟然能残忍地无数次下刀捅死一个人。
这该是多恨这畜生！
“嗯。”尹玖茉蔫蔫地应声。
“都统，人都抓到了。”一个副将模样的人入得内来行礼道，“这些人如何处理？”
“动刑，能撬出来东西便罢，没有便全杀了。”黎懋澜低声吩咐道。
“是！”副将转身欲走。
“等一下！”尹玖茉睁开眼问道，“被抓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个叫李明的？”
“他救过我，你别杀他。”尹玖茉恳求地看向黎懋澜。
黎懋澜有些诧异，朝她点点头。
然后转头对副将说道：“把人带过来，我亲自审。”
李明被带上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是伤。
他抬眼看见尹玖茉的第一眼就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黎懋澜便跪下道：“侯爷，夫人并没有失了清白，不要把她吊死！”
“吊死？”黎懋澜没想到这人第一面说的话竟然这个。
李明磕头道：“我知道大户都重名声，但小人以性命担保，夫人是清白的。”
“若是侯爷担心失了脸面，也求侯爷看在夫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份上，留下她一条性命。”李明恳请道。
还没等黎懋澜发话，尹玖茉轻笑了一声：“我自己是不肯死的。要是他嫌我丢了脸面，一纸休书休了便是。不过你也别担心，他要我死，不救我便成，哪还用得着浪费三尺白绫。”
黎懋澜把她抱进怀里，叹口气：“只有你不要我的份。”
李明松了口气，便没什么好说的。
“你与他们不同。他们已经没有了人性，可你却还有一份赤子之心。”尹玖茉认真说道。
“夫人，我手上并不干净。”李明摇摇头，“杀人偿命，我早就该死了。夫人不必为我求情。”
“你还有几分良知，为何要给你那主子卖命？”尹玖茉道。
李明沉默片刻后道：“主子救过我的命，我这条命便是他的。”
古代常有救命之恩赴汤蹈火的死脑子。
尹玖茉咳嗽两声道：“你看不过徐公徐威这等草菅人命之人，却又心甘情愿与他们共事，不觉得自己矛盾吗？”
“……他们是背着主子行事，主子不会做此等恶事。”
“行吧，那我问你，抓我是不是你主子的命令？使尽手段让一个女子没了名节，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这般卖命？”
“主子并没有想要你死。”
“你都说了，女子没了名节，不是一根白绫吊死，就是一碗毒酒自尽。这不是逼我死吗？”
李明沉默不语，有几分挣扎。
尹玖茉质问道：“你主子救了你的命，所以你给他做事，无可厚非。但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那些被你们杀的人，就该用自己的命去填你的这救命之恩？违背公理和良心，救命之恩就真的大过天吗？”
尹玖茉看他有所松动又道：“我跟你说一个故事。”
西方的故事。一个人出海翻船流落荒岛，他不停跟上帝祈祷求救。
有三艘船路过，他都没有上船。
最后他死了以后责怪上帝没有救他。
上帝惊讶道：“我不是已经派了三艘船去救你了吗？”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尹玖茉问李明。
“这……要懂得自救？不能太盲目等待？”李明迟疑说道。
尹玖茉道：“错！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有第一艘船，也有第二艘会来救你。不是船救了你，是老天救了你。”
嗯？是这个意思？屋里的两个人都有些自我怀疑。
“你为你主子卖命多久了？”
“……八年。”
“老天让你与他结了这段因果，八年的还恩，早已了了。”尹玖茉道。
“而且这一路死了这么多人，你觉得老天救你是为了杀这么多人吗？”
“我知道我做错了，报完恩我会自行了断。”李明低头道。
“所以你的理解是：老天救了你这条命，然后看你作恶，再收回这条命？”尹玖茉咳嗽两声。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