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瑞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抹执拗与不甘:“娘,大姐这回是彻底靠不住了,别再对她存什么念想。可二姐那边不一样!好不容易才定下一门还算体面的亲事,对方又是书香门第,家中有权有势,怎么能因为她的任性就轻易松口?咱不能就这么算了!”
舒母问:“那你打算怎么办?这事可不能拖啊,万一二妹真的被那童石骗走了,咱们舒家的脸往哪儿搁?”
舒瑞立马说:“当然得赶紧找到二姐!绝不能让她跟童石搅在一起。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踏实人,整天游手好闲,村里谁不知道他靠偷鸡摸狗过日子?要是真让他把二妹拐跑了,以后可有苦头吃了。”
童石家穷得叮当响,连屋檐下的瓦片都缺了半边,每逢下雨屋里漏水就跟筛子似的。
舒母和舒瑞打心底里不想让舒二妹嫁过去——不为别的,就冲那份穷酸气也受不了。
更何况童石为人轻浮,说话带刺,平日里见了长辈也不怎么行礼,哪像个能撑起门户的男人?
舒母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你说童石能带二妹跑哪儿去呢?莫不是去了镇上?还是躲进山里头了?这大晚上的,荒郊野岭多危险啊……”
舒瑞琢磨了一下,眉头紧锁,语气低沉地说:“咱可以回村问问别人。村里谁不认识谁啊,一家一户地打听,街口的老槐树底下、井台边、祠堂门口,哪个地方不是闲话堆出来的?多打听几句,说不定就有线索。再说了,谁家孩子出门没个影儿,左邻右舍肯定有人瞧见过。”
两人商量定了,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回村摸清情况。
不能光在这儿干着急,得动起来,于是点头达成一致,准备先回家再行动。
可刚踏进家门,就看见徐里长已经坐在堂屋里了,正慢悠悠地端着粗瓷碗喝茶。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背挺得笔直,神情严肃中透着一丝喜意,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憋不住要往外说。
舒瑞一看未来岳父来了,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连忙赔着笑脸凑上去,一边拍打着肩上的尘土,一边低声说道:“伯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不是让您受累了嘛,外头天凉,该派个下人来说一声就行了。”
以前徐里长对舒瑞并不太待见。
毕竟舒家在村里只是普通户,田不过五亩,房不临街,既没功名也没后台。
要不是他闺女徐翠妮死活看上了舒瑞这张清秀脸盘和老实性子,这婚事压根儿谈不拢,早被人笑话是高攀了。
可今天不一样,徐里长见了舒瑞,态度热络得很,竟站起身来迎了两步,还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带着几分亲昵:“你总算回来了,我可等你半天了。腿都坐麻了,就盼着你早点进门呢。”
舒瑞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对方要来退亲,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是不是彩礼还没备齐惹人嫌?
还是翠妮听说了什么闲话反悔了?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指尖冰凉,连嘴唇都有些发抖,勉强挤出个笑来:“伯父您别急,有啥事咱们慢慢说……”
没想到,徐里长非但没提退亲的事,反而先骂起自家闺女来,声音虽大却不含怒意,倒像是炫耀一般:“翠妮让我给惯坏了,不懂事!三天两头闹脾气,前两天居然说你们家房子盖得不够体面,想赖婚!哼,我已经狠狠教训她了!抽了她两巴掌,罚她在祠堂跪了一炷香!”
“别说你们只盖了三间瓦房,就算一间都没盖,这婚也必须结!我们徐家的女儿说出来的话就得算数,怎能因贫富改口?那样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家没家教?”
舒瑞愣住了,完全不明白怎么突然就变了风向。
刚才还在担心婚事告吹,现在反倒听未来岳父拍着胸脯保证绝不退亲,还把自家女儿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转折未免太快了些,让他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
徐里长说完闺女,又盯着舒瑞,眼神意味深长,半开玩笑地说:“咱们两家都要成亲了,你还跟我装外人?家里明明攀上了大人物,也不吭一声,藏得可真够深啊。”
“要不是人家差人传话过来,我还蒙在鼓里呢!你可真是好手段,悄无声息就把路子走通了,难怪最近村里人都对你另眼相看。”
什么大人物?
舒瑞和舒母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堂屋里一时静得出奇,连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眼里满是困惑与不解——自从舒父去世后,家中事务一概由舒母操持,从未沾过什么权贵的边,哪来的“大人物”?
徐里长见他俩一脸茫然,眉头微微一皱,也纳闷了:“你们……真不知道?不是你们主动攀的关系?难道是那边主动搭上线的?”
舒瑞摇头,语气诚恳,带着几分惶恐:“伯父,我真听不懂您说的是啥。这几天忙着盖房、筹办婚事,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大人物?要真有靠山,还能住这茅草檐的小院?”
徐里长干脆直说:“今天县衙的李主簿派人来我家,明里暗里都在讲,说翠妮不懂分寸,不该逼你们盖五间大屋。”
他语气生硬,话一出口就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那人是县衙的差役,穿得体面,说话却句句带刺,说是传个口信,实则是在施压。
盖五间大屋在乡下本是极风光的事,可如今竟成了被人诟病的由头。
徐里长当时听得皱眉,心想这事来得蹊跷,便赶忙赶来通报舒家,免得出什么岔子。
“我实在搞不明白,你们啥时候跟李主簿搭上线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睛打量着舒瑞和舒母的脸色,想从中看出点端倪。
李主簿可不是一般人,掌管县衙文书钱粮,手眼通天,寻常百姓连见一面都难,更别说能让人专程上门传话。
按理说,舒家不过是个小户人家,怎么就能惊动这等人物?
这其中定有隐情。
他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可舒瑞和舒母脸上全是懵的。
两人的表情十分真实,没有半分掩饰的痕迹。
舒母甚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耳边的白发,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
舒瑞也是眉头紧锁,一脸疑惑,根本不知道李主簿是谁,更别提跟他有什么关系了。
“我们真没见过什么李主簿啊!”
舒母连忙摆手澄清,声音都有些急切,“我们连县城都少去,哪有机会认识县衙的大人?这话从哪儿说起呢!”
她越说越心虚,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背后怕是另有文章。
徐里长见他们不像撒谎,可那人确实传了话,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他心里也犯嘀咕。
那差役说得有板有眼,连李主簿原话都复述了几句,绝非随口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