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光,“我自有分寸。不会动手打人,也不会当场掀桌子,但话一定说得够狠、够扎心。我要让他们明白,如今不是从前了,姑娘也有自己的心思和尊严。谁要是再敢胡来,我就把他家的事宣扬得满城皆知,看他还敢不敢厚着脸皮谈婚论嫁!”
白天刚过,舒雅从一大早忙到下午。
太阳偏西,余晖洒在青石板街上,映出她拖着疲惫身影的轮廓。
她终于关上了药铺的门,锁好柜台,肩上的酸痛几乎让她直不起腰。
这一天,她接待了三十多拨客人,抓了二十几张方子,还亲自煎了一副急用的汤药送到病人家中。
脚底磨出了水泡,喉咙干得发痒,但她连一口茶都没时间喝。
总算回了家,本想歇口气,喘个懒觉。
推开院门时,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盘算着要不要煮碗热面,然后一头栽进被窝好好睡上几个时辰。
屋里干净整洁,炉火未熄,窗外风轻云淡,正是休憩的好时候。
她脱下外衫,刚坐在床边准备松鞋带,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可没过多久,舒母就来了,说是要带舒二妹回去。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是重重的敲门声。
舒雅心头一紧,隐约猜到来者是谁。
果不其然,门一开,舒母便站在门口,穿着半旧的蓝布衣裳,手里提着个小包袱,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满。
“我来找二妹,她得跟我回家!”
她声音尖锐,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舒雅懒得搭理她,干脆让陈氏去应付。
她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对正在厨房忙碌的婆婆说道:“娘,您帮我去回了她吧,我现在真的没力气说话。”
陈氏连忙擦了擦手走出来,挡在门口,语气温和却不卑不亢。
“亲家母,二妹人已经走了。”
陈氏双手交叠在身前,态度稳重地说道,“昨夜还在,今早我们起来一看,她房间空了,铺盖卷都没了,随身衣物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走了?”
舒母一愣,眉头立马皱起来,“她能上哪儿去?”
她瞪大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受了极大的冒犯,“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还是沈泽那小子唆使她私奔?这成何体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半夜离家,像什么样子!”
陈氏耐着性子解释:“亲家母,我们也不清楚。早上一起床,发现她房间空了,衣服行李全收拾走了。”
她语气平和,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楚,“门窗都没坏,东西也没少,显然是她自己走的。我们也是刚知道,根本来不及阻拦。若说有人通风报信……也许真有,但我们陈家绝对没有参与其中。”
舒母一听,心里就明白了——准是有人提前透了口风。
二妹听说要嫁给一个腿脚不便的汉子,吓跑了。
她脸色铁青,嘴唇微微颤抖,显然早已怀疑此事缘由。
那门亲事是她和丈夫千挑万选定下的,虽说男方年近四十,右腿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可家里有些积蓄,祖上传下一间粮油铺,也算有点家底。
在她看来,这是女儿翻身的机会,怎料二妹竟如此不识好歹!
“这事肯定跟那个姓童的脱不了干系!”
舒母咬着牙,双目喷火,“等我回去,非找他算账不可。”
她攥紧手中的包袱,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那小子从小就野,爹妈早亡,靠着村里接济过活,整日游手好闲,居然还敢勾引我家闺女!若不是他煽风点火,二妹哪会做出这等丢脸的事!我定要告到里长那里,让他挨板子、罚银子,看他往后还敢不敢乱来!”
陈氏劝她:“亲家母,我看童石那孩子其实挺踏实,跟二妹也合得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惜,“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童石虽然无父无母,可他勤快肯干,去年还帮人修好了三辆独轮车,挣了些外快。他对二妹更是真心实意,每逢赶集都给她带糖糕、花绳。这样的情分,比那些只为钱财攀附的人强多了。”
“合什么来?”
舒母直接顶了回去,“他爹妈都没了,自己也没个正经活路。真把二妹嫁给他,难道天天喝凉水、啃树皮?”
她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咱们农家人不怕穷,可也不能傻到拿女儿的一辈子去赌个无依无靠的光棍!童石就算现在老实,将来若是混不下去,会不会嫌弃二妹拖累他?到时候打得打得,赶得赶得,还不是苦了自家闺女?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陈氏不敢提童石在舒雅铺子里帮忙的事,只轻声说:“年轻人穷点不怕,只要肯拼肯干,以后总会好起来的。眼下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可谁不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呢?只要心气不倒,手脚勤快,迟早能过上好日子。”
舒母却摇头:“我不是瞧不上他,是实在信不过。他那样子,一看就不会过日子。整天灰头土脸的,穿得破破烂烂,连身像样的衣裳都置办不起。这样的男人,怎么能给家里撑起一片天来?老姐姐,我也跟你直说吧,我已经给二妹说了一门好亲事。对方是村里头有钱的人家,家里有田有地,还有几头骡马,娶进门,洗衣做饭都不用动手,连柴火都不用自己劈,日子过得比城里的小户人家还滋润。”
“这么好的人家,怎么偏偏挑上二妹?”
舒雅在屋里听得火大,猛地推开屋门,走出来质问,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人家那么富,十里八乡的好姑娘任他挑,有姿色的、有才艺的、有教养的姑娘多的是,干嘛非要二妹?她自幼体弱,话都不多说一句,人家图她什么?图她那张病恹恹的脸,还是图咱们家这穷得叮当响的名声?”
被这么一问,舒母脸上有些挂不住,嘴唇动了动,支吾着说:“没什么……就是那孩子走路有点不利索。两家从小订的娃娃亲,那边家长念旧情,说不嫌弃咱们家贫,愿意结这门亲。”
“我就知道。”
舒雅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讥讽,“男人身子有毛病,聘礼总不会少给吧?缺胳膊少腿的还能掏出真金白银来,是不是?不然你们图什么呢?难道真是心疼二妹,怕她在娘家吃苦?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