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惠已经想不起多久没有见过燕无赦了,记忆里,她还是每日里被父皇扛在肩头的娇女,只会坐在父皇肩头挑衅似的看着他们这些人,那嫌弃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多么污秽的垃圾,好像他们不该存在世上一样。
她比记忆里,更令人讨厌了。倒是长得冰肌玉骨,神情肖似父皇,一身雪嫩的皮子,随了李氏那个贱妇。
偏偏这样一幅秾丽的本该让所有男子都用下流眼神看着的女子,身上的威严比父皇更甚,即便是一朵娇花,也尊贵的让人不敢生出不敬之念。
“妹妹的样子,还是没有变,容貌好的,让本宫一个女子,都看直了眼。”庆惠打破尴尬,随手从一旁茶桌上拿起茶盏,浅啜了一口发现是冷茶,刚要皱眉发火,又想起是在燕无赦的府上,只能硬生生的再次压下火气。
“你来是有何事?”她不会因为同为女子,同是父皇的孩子,就对庆惠另眼相看。
她这些年做的事,没有一样能上得了台面,若不是她还知道收敛,怕是早就又被贬回庶民了。
庆惠感觉到燕无赦对她的不耐了,若不是因为弟弟,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里。
“本宫是来给妹妹送年礼的,之前本宫手中不宽裕,怕拿出的年礼,惹人发笑,就一直没送。这次把过去那些年的一次全都给补上,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燕无赦也不戳破,任凭她继续道。
“这次本宫带了八箱的东西过来,一年一箱子,合该就是八箱。”
“有绸缎、珠宝、金银、玉石、笔墨纸砚,还有是上京时兴的糕点跟前些日子本宫特意让人寻来的鹿肉,鹿肉最为滋补,妹妹可要多用一些。”
箱子一字排开,庆惠府上的人,挨个把箱子打开,一箱子珠光宝气,个个都价值连城。
燕无赦:“破费了,只是你也知道,本宫之前把府中所有银钱全都用来赈灾了,嫁妆都掏空了,实在是没有东西还礼。”
庆惠:“不用不用,你那些东西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用还礼,这些尽管用着,若是不够,再给皇姐送信,皇姐再给你送来。”
燕无赦看着她这样,也替她尴尬。
“你不说明你的来意,这些东西,本宫是不会收的。”
庆惠:“咱们姐妹,哪儿有什么来意啊……”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燕无赦正挑眉,冷漠的看着她。
那眼神,又让她想起小时候父皇只留下燕无赦一人,不耐烦的把他们打发走的样子。
“那本宫就有话直说了。”
燕无赦点头。
“本宫这次来,是为了大皇子,之前朝廷上,陛下说要把四皇子召回来,本宫想着大皇子已经许久没有回京,有些想念,能不能让大皇子也一同回来。”她说完小心翼翼,试探的看着燕无赦。
“藩王回京,要陛下点头同意才行,你也是高看本宫了,本宫即便是能入朝听证,也没有那么大的权利。”
庆惠心高高提着,她不愿意就此放弃,起身从放珠宝的箱子,抱了个锦盒出来。
“妹妹,这是父皇在的时候赐给本宫的南珠,本宫知道肯定没有赏赐给你的好,但是这是本宫最贵重的东西,还望妹妹能帮一帮姐姐。”
“姐姐在这世上,只有大皇子一个亲人了,每每想到大皇子在不毛之地受苦,本宫就夜不能寐,恨不能也随大皇子去。”
燕无赦不得不提醒庆惠一句:“大皇子乃是被母族牵连,代母族去受过赎罪,若是你觉得大皇子不该去,就是置喙陛下处置不公,慎言!”
庆惠一僵,缩了下脖子,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她怎么会傻的以为燕无赦会帮着他们姐弟,她跟燕无恙也是亲姐弟,他们一丘之貉,恨不能他们姐弟都悄无声息的死了。
燕无赦:“之前本宫在朝堂上说的话作数,若是陛下让四皇子回来,本宫也会让其他皇子一同回来。”
庆惠脑子不够用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燕无赦:“本宫虽然家资不丰,也不能拿你的东西,走的时候,带走吧,送客!”
庆惠看到她起身,也连忙跟着站起来。
怎么才说了几句她就要走了,刚才说的那话什么意思呀?
她想不明白,弟弟那么聪明,肯定能想明白,她要赶紧回去给弟弟写信。
带来的年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庆惠本想一走了之硬送的,没成想前脚回府,后脚燕无赦的人就追到府上,原样给她抬回来了。
庆惠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才埋头进了书房。
等她再回房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韩迁也不知道怎么避开府里的下人,弄了一桌子菜,每一盘都冒着热气。
“殿下自从回来以后瘦了许多,下巴都尖了了。”韩迁一面说,一面把人抱起来掂了掂。
煞有其事道:“至少瘦了四五斤。”
燕无赦嘴角一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掂量出来的。
桌子上有个酒壶,燕无赦不动声色的问:“这是酒?”
之前用饭,他可从未准备过酒水。
韩迁当即否认:“不就是酒,是蜜露,之前臣在家里的时候,看到家中女眷喜欢喝,也想让殿下尝尝。”
所有人都知道,殿下不论在什么场合都是不饮酒的,他怎么会傻的往刀口上撞。
也怪他,为了省事,把蜜露装到酒壶里,他真想拍自己脑袋一下。
“本宫执掌麒麟军的时候,有一次,一个斥候喝酒误事,把本该预料好的战机,延误了半个时辰,以至于麒麟军错过最佳时机,折进去六十一人,还有三十匹战马,从那以后,本宫就立下规矩,谁若是再敢饮酒,剁右手。”
韩迁眼神僵直了下,赶紧把酒壶跟酒杯撤下去。
都怪他大意了。
燕无赦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她,直看的韩迁掌心冒汗,右手微微发抖。
“殿下,臣错了。”韩迁双膝跪地,认真道歉,心里重重的反省。
燕无赦坐下,不出声,开始用饭。
时间渐渐推移,屋里偶尔会响起碗筷碰撞的声音,韩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