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想不通。
只是看着眼下的形势,朝臣们都无心多留,应酬一二后,便相继告退离席。
元老夫人也顺着人群出了殿门,吴嬷嬷扶着她时,感觉她脚步都是虚浮的。
“老夫人,是不是心口不舒服,要不要服一颗保心丹?”
元老夫人不语,只是加快了脚步。
直到远离了人群,走到稍微偏僻的地方时,她才开口道:“方才在殿中,季嵘发疯前,你有没有问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
吴嬷嬷摇头:“没有。”
元老夫人脸色白了白。
看来,她没有感觉错。
方才在席间,她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沁凉,寒冽。
绝非佳肴酒水散能散出的气味。
这股森凉的气息,元老夫人无比熟悉,然而因多年未遇见,一时间又不能确信。
细细回想起来,当时裴棠正在舞鞭,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元老夫人也是如此,因此没注意到其他人有什么异常举动。
而后,季嵘便突然发了病。
吴嬷嬷见四周无人,低声道:“老夫人,季嵘的事是您…”
元老夫人瞪一眼,喝止了她的话:“今日是什么场合?当着陛下的面,我怎么可能有动作!”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季嵘怎么会突然暴动?
元老夫人表情沉凝,眉头皱成了“川”形。
联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安,问道:“咱们送给公主的生辰礼,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老夫人放心。”
吴嬷嬷答道。
“您早吩咐过要防备着姜氏,老奴怎么会不当心?东西是老奴亲自挑的,一直没离过身边,又是亲手交给宫中太监的,中途绝对没被旁人碰过。”
元老夫人微微松了口气。
吴嬷嬷办事,她还是放心的。
“今晚之事太过诡异,总觉得和姜绾有脱不开的关系。”
景元帝收走贺礼,明显是怀疑其中有问题,要着重检查。
还好她提前防备了一手,就是防止姜绾在她的贺礼上动手脚。
吴嬷嬷道:“老夫人英明,咱们的东西绝对没问题,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牵扯不到您的头上。”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了角门处。
眼见要上马车,元老夫人才猛地反应过来什么,回身望去:“顾氏呢?”
吴嬷嬷也是一愣,正要回头去找,就见顾玉容的身影从转角处出现,快步走了过来。
元老夫人:“你去哪了?”
“孙媳一直跟在后头,见祖母和嬷嬷有事要说,没敢靠近。”顾玉容小声道。
元老夫按了按额头。
她心中惦记着季嵘之事,又见顾玉容在席上表现得还算老实,便懒得追究了。
吴嬷嬷道:“姜氏说要去看望季嵘,让咱们不必等她。”
元老夫人“嗯”了一声,上马车前,她突然回身望去。
夜色深深,宫墙高耸,月光洒在飞檐上,泛着冷冷清辉。
她心中亦泛起冷意。
或许今日来参宴,是个错误的选择。
福宁殿偏殿门前,小太监正一脸难色地看着季淮川:“季公子,不是奴才刻意为难您,而是陛下吩咐,季大人今夜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探望,要不您请过圣旨再来,如何?”
季淮川沉着脸,转身就要去见景元帝,被一旁的姜绾拦住了。
“表哥,让舅舅安心休息也好。”
她凑近季淮川,低声道:“表哥信我,明日舅舅就会被放回家了。”
季淮川道:“当真?可父亲今日才在御前又失态,陛下会放过他么?”
他拉过姜绾,皱眉道:“说起来,表妹今日在殿上所言是何意?陛下疑心重,万一怀疑父亲是蓄意刺驾,可怎么是好?”
“陛下从前没疑心舅舅,不也是将他拘在宫中么?”
姜绾眸光动了动。
“我就是要陛下怀疑舅舅,这样他就会被放回家了。”
季淮川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话:“蓄意刺驾,这可是砍头的大罪。”
“表哥放心,陛下若怀疑舅舅有此心,今夜就会处置了他。”姜绾轻笑了声,“可见陛下信任舅舅,如此一来,倒霉的就是他人了。”
“谁?”季淮川问。
姜绾唇角微扬。
刚要说话,就见几个太监抬着撵轿匆匆路过,撵轿上坐位发花白的老人,匆匆朝着福宁殿而去。
老人歪着身子,微喘着气,看起来已经年逾七十,季淮川留意了一眼,不记得朝中有此人。
姜绾却轻声道:“是靳太医。”
季淮川微惊。
他听说过这位太医,在先皇当政时很受重用。
不同于其他太医,他不在太医院当值,只是挂了牌子,只在先皇传召时入宫,擅长各种疑难异症,后来告老还乡,渐渐被朝廷淡忘了。
没想到,景元帝竟会召他入宫。
“表哥,走吧。”姜绾回头望了眼。
御书房灯火通明,想必景元帝今夜难眠了。
她淡声道:“且等着明日,接舅舅回府吧。”
御书房内。
景元帝面色郑重地坐在一侧,眼神时不时瞥向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来。
皇后道:“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棠儿身负武功,谁会在堂堂宫宴上,对她下手呢?”
“恐怕棠儿不是目标,孤才是。”
景元帝怒哼了声。
“皇后送棠儿的礼物并未提前示人,连孤都不知道,旁人更不会猜到棠儿会在宴上即兴舞鞭。”
他眯眼,慢慢回忆着。
“当时季嵘冲上来的位置…若非有棠儿在,孤便是首当其冲。”
皇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刺杀,季大人一介文人,哪有这样的胆子?”
“他是不会。”景元帝眸光幽微,“可旁人,就不一定了。”
“陛下命臣妾将贺礼封存,是为了调查此事?”皇后问。
景元帝道:“没错,所有的贺礼都要逐一查验。”
皇后又将名册对了一遍:“无一疏漏,陛下放心。”
二人自然而然地忘了,还有一样没出现在名册上的贺礼。
裴棠心大,并未将今夜之事放在心上,已经将新得的九节鞭缠在腰上,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不久后,门外走进一小太监。
“启禀陛下,靳太医已经将生辰宴上所用之物和公主的贺礼逐一检查过了。”
他捧上一个小巧的锦盒。
“靳太医说,此物很可能是导致季大人举动异常的元凶。”
景元帝打开锦盒,里头是一支精致的金簪。
皇后一眼便认了出来:“臣妾记得,这锦盒没有署名,棠儿出于好奇,在宴上亲自打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