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绾先是去了中宫请安。
皇后娘娘见了她很是高兴。
东莱之事平息后,有许多女眷入宫请安,特意感谢皇后的庇护,皇后亦没隐瞒,坦言道都是姜绾的主意,还在众人面前赞她聪慧,果决。
女眷们对姜绾的印象更好了,还说一定要过府拜谢。
“这些日子你准备着,过阵子茶宴雅集就该找上门了。”皇后道,“本宫知道,你是个喜静的性子,可多些人情往来总是没坏处,多与人结交,出来走动走动,总比闷在家中的好。”
姜绾心知,皇后是担心她因为宋子豫入狱的事郁结。
可她心情好得很,宋家遭了祸,她心中不知有多畅快。
姜绾轻轻弯唇,领了她的好意。
抬头间,见殿中墙上多了幅春景图,她细细端详了一番:“这是郭家小姐的笔墨吧?”
“不错。”皇后点头:“郭小姐的书画是由郭阁老亲自教的,在京中贵女中数一数二,就连陛下也称赞过呢。”
姜绾一笑。
看来景元帝和皇后对郭婉秋都很满意,或许不久后,就有立太子妃的旨意下来了。
“恭喜娘娘,要有喜事了。”
“上回您还为殿下反对婚事而烦恼,如今都好了,等到大喜之日,我一定为殿下备一份厚礼。”
皇后抬手给她倒茶,唇边笑意却有些僵硬。
她与景元帝是觉得郭婉秋不错,难的是裴玄,对这桩婚事全无兴趣。
她多番提起,裴玄却从不往心里去,每每说两句便借故溜走,这两日催得紧,干脆连她这宫中都不来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皇后有心同姜绾抱怨几句,转念一想,近日将军府中的烦心事更多,还是别在姜绾面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
于是她跟着笑了笑。
“好,那可一言为定。”
又道:“说起来,过几日是郭阁老的寿辰,他家要摆宴,前日我听郭小姐说,还准备给你下帖子呢,到时你也去热闹热闹。”
“我去参宴不合适吧?将军府出了这样的事,将军和郡主都下了狱,怕人觉得晦气。”姜绾道。
“这是什么话?”皇后不悦道,“你是本宫亲封的二品诰命,谁敢多说什么?听说郭家有片芍药园,阁老专门请能工巧匠打理过,十分漂亮,到时让棠儿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全当去赏花散心了…”
姜绾应了声,垂下眼眸。
她实在对这些宴饮没有兴趣。
而郭婉秋给她下帖子,大概也是看皇后待她亲厚,借此来讨好皇后罢了。
“什么芍药园,儿臣怎么没听说?”
殿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来人墨发玉冠,身姿挺拔,面容神俊如仙,正是裴玄。
“儿臣来给母妃请安了。”
皇后一见来人,当即板着脸道:“连日不见人影,你还记得我这个母妃?”
裴玄讨好一笑:“特意带了母妃最爱的滴酥鲍罗,母妃先用了,才有力气训斥儿臣。”
皇后被他逗的一笑,转而对着姜绾道:“阿绾,御膳房新制的甜品,味道甚好,你也来尝尝。”
姜绾顺从点头,接过银勺,挖了一小勺鲍罗放入口中,暗自观察着裴玄的神色。
虎符之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他又是否察觉到了,那日虎符的异样与自己有关?
瞧他这不动声色的模样,倒真看不出一点端倪。
皇后不知道她的心事,还在说着郭阁老的寿宴,又提到了那片芍药园:“郭阁老爱花,都说他府上的芍药艳绝京城,今年竟还培育出了绿色花株,十分新奇。”
裴玄道:“母妃若是好奇,儿臣去为您摘来几支,让您看个新鲜。”
皇后诧异地看他:“上回让你去阁老府参宴,你拒绝的彻底,怎么今日又肯了?”
裴玄不答,银勺拨弄着淡黄色的鲍罗。
碟中乳酪湿滑,沾到了素白的手指上,裴玄不紧不慢,掏出袖中帕子擦拭。
看见那帕子的一瞬,姜绾动作微愣。
帕子是天水碧色,公子贵女都喜欢的颜色,很是清雅。
让她惊讶的是上头绣着的几节青竹,是幅双面绣,她特意同商氏学了这针法,断不会认错。
她绣的那方帕子与裴玄手中这条,极为相似。
裴玄没注意到她错愕的目光,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唇角,而后放回了袖中,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姜绾皱起眉,暗道自己多想了。
用过甜点,又闲聊了几句后,姜绾道了告退,裴玄起身相送。
二人一同走在宫中的长街上。
姜绾有心试探,开口道:“娘娘说殿下近日多不在宫中,不知在忙些什么,陛下交代您去寒山寺的差事,往返不过一日,应该早就结束了吧?”
“送虎符一事不难,只是我最近对玉石感了兴趣,花费了些时间。”
“玉石?”
“不错,一研究才知,有些玉石看似简单,其实很是玄妙。”
裴玄手执折扇,漆黑眸子中映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比如,赤髓玉。”
姜绾蓦然抬头,心中登时警惕起来:“殿下知道了?”
裴玄转过头,玩味地瞥了她一眼:“姜夫人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
“…”
姜绾拧起眉。
裴玄城府极深,心性冷清,虽然偶尔阴晴不定,却很少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眼下这语气,倒像是在…逗弄她。
“不管怎么样,多谢殿下了。”
姜绾几乎能确定,他已经知晓了是她在虎符上做了手脚。
这无疑是桩死罪,裴玄没有揭发,等于替她守住了秘密。
她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了周氏那封信,其中应当写了不少裴瑾的把柄。
“这个给您。”
“想还人情?”裴玄瞥了眼那信,仿佛没什么兴趣,反手推了回去。
他轻笑了声。
“换样东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