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氏和孙氏都是深宅贵妇,乍一听遇上了山匪,皆吓得一惊。
唯有姜绾保持着冷静,唤了个侍卫去前面打听情况。
“这些匪徒也太过猖狂,天子脚下,光天化日的,竟敢半路劫人!”商氏平日里还算利落,正掀开车帘小心翼翼朝外望去,一张脸吓得微微发白。
这时候下山的马车颇多,山路狭窄,容不得掉头。
若想避开前头,只有弃车而逃。
前头仿佛已经有人听见了消息,跳下马车四散逃开了。
孙氏性情腼腆,遇上这种事更是心惊胆战,颤抖着嘴唇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不我们也跑吧?”
“不急。”
姜绾安抚道。
“近日山匪是闹的厉害,可却没有闹出过人命,可见他们只是谋财,不会轻易劫人。况且我们对这里的山路不熟,冒然下车,若是迷路了岂不是更危险?”
孙氏咬紧了嘴唇。
“莫怕,此处离城门不远,消息一出,京兆尹会立即出兵,到时便有救了。”姜绾轻声道。
她从容冷静,温凉的声音宛如一道清泉,平复了二人焦躁恐惧的情绪。
突逢祸乱,人们总会下意识听从最冷静的那个人。
商氏反应过来:“险些忘了,妹妹是经历过流寇的人,一定比我们有经验,眼下该如何做,你可有主意?”
当年遭遇流寇,姜绾为救幼子跌落悬崖,数年后才回京,这事无人不知。
孙氏想起这茬,也急切地看向她。
姜绾朝外头看了一眼:“叫下人摘了尚书府的牌子,家丁散开,若是山匪盘查到这头,我们就装作寻常富商人家,他们若是谋财,得了好处去,或许不会为难我们。”
“二位姐姐将帷帽戴上,再将钗环首饰,银两拿一些给我。”
商氏二人闻言,立即照做。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突兀又刺耳,伴随着山匪粗犷的暴怒声。
听声音,已经离她们很近了。
孙氏心头猛跳,手指止不住地轻颤。
尚书府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她今日若是被山匪截了去,逃不过被休弃的命运,这辈子也就完了。
她胡乱从袖中掏出几枚银子,一股脑塞进了姜绾手中。
很快,三人凑了满满一荷包。
姜绾刚将荷包握在手中,马车外便响起山匪的喝声。
“别出声,我去应付他们。”
姜绾给了她们一个眼神,掀帘下了马车。
孙氏一急:“她自己怎么行?”下意识就要去拦,被商氏一把拽了回来,压着嗓音冲她摇头:“莫要添乱。”
二人屏住呼吸,听见动静。
马车外传来姜绾的声音,正如她所言,她称自己为商户之女,十分配合地将一荷包银子钗环给了匪徒。
匪徒掂了掂分量,似乎满意了,并没为难她,还招呼手下人放行。
二人齐齐松了口气。
车帘一掀,姜绾一脚刚刚迈进来,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慢着!”
“臭娘们,敢糊弄老子!”
那匪徒将荷包里的东西抖落出来,手中抓着其中一枚银子,怒道:“什么商户之女,你打量老子是傻子呢!这明明是官银!”
孙氏瞧见那银子,脸色煞白,一颗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她刚刚塞给姜绾的!
她吓破了胆,匆忙中哪里注意得到这些,没想到这些匪徒眼尖,竟然当场就被发现了。
“车里那两位,别躲了!”
那匪徒抽出长刀,恶狠狠劈在了马车上,车厢顿时裂开一长道口子。
“这官银到底是谁的,若不交代清楚,你们三个谁都别想活!”
孙氏吓得尖叫出声,身子一软,若不是商氏在旁撑着她,怕是立即就要晕过去了。
“是我的。”
姜绾突然道。
“车中那两位是我表亲,为难她们也无用,要劫人,我跟你们走便是。”
那山匪笑了声,一手把她抓了回去:“哈哈,没想到今日还能逮着条大鱼!”
他抬手示意,放行了马车,大声对着车内喊话。
“告诉她夫家,拿两千两银子来赎人,否则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车夫吓了个半死,马鞭抽的飞快。
劫后余生,车上的商氏和孙氏捂着嘴巴,早已红了眼睛。
“姜妹妹,她,她是为了我…”孙氏抹了把眼泪:“停车,停车!咱们不能这么丢下她!”
商氏咬牙道:“回去又有何用,平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快马回京报官,或许还能救她。”
正当二人争执时,马夫突然喊道:“夫人!京兆尹来救人了!”
一队兵马扬尘而过,领头的正是京兆尹之首,贺行云。
二人俱是一喜,又因放心不下姜绾,索性停了马车在路边等。
果然,山匪远远瞧见官府出动,四散而逃。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京兆尹便撤了兵回返,孙氏眼尖,从其中发现了姜绾的身影。
“太好了,姜妹妹!”她跑了过去,喜极而泣,“幸而你平安无事,否则我这心里真要难受死了。”
商氏也跟着后怕。
“好妹妹,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了,万一被那些山匪抓走,在山上过了夜,你…你的清白怎么办?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
姜绾倒是淡然,还安抚了她们几句。
“我是经历过这些的人,怎么会不懂?也正因经历过一次,难听的话听多了,也就看淡了。”
“倒是孙姐姐,若是遭此无妄之灾,往后日子就难过了。”
孙氏攥着姜绾的手,眼眶更热了。
自己不比商氏儿女双全,在婆家地位稳固,她嫁人三年无所出,婆家那头早有怨言,若再坏了名声,尚书府定然容不下她。
姜绾的话句句说到她心坎里。
想那时,姜绾失踪多年归家,京中难听的风言风语不少,她还跟着附和过,如今想想,真是后悔。
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京兆尹将她们护送回城,临走前孙氏拉着姜绾道:“改日必定登门拜谢。”
姜绾笑着应了。
将军府听说了山匪劫路之事,姜绾回府后,元老夫人和顾玉容正在前厅等着。
脸上没有担忧,反而带着幸灾乐祸的期待。
见姜绾完好无伤的回来,期待又化作了失望,悻悻然回了各自院中。
唯有宋钰沉着脸,懊恼自己没亲自护送姜绾。
“今日之事连陛下也听说了,还发了火。往年这时候也有山匪,一经京兆尹驱逐就会安生下来,不知今年为何如此猖獗。”
姜绾偏头看他。
“既然陛下重视,何不向兵部申请一批武器,争取早日将他们缉拿。”
宋钰深以为然:“母亲说的对,我这就去拟折,明日亲自上书。”
姜绾抿了口茶,忽又提起一事:“你夺魁后,可有去姜府拜访过?”
宋钰微愣,稍顷才反应过来:“孩儿给武试的几位考官都送了薄礼,姜府自然也不能落下,只是他那日不在府中,是管家代收的。”
他观察着姜绾的神色,笑着道。
“母亲既提起此事,您什么时候有空,亲自带孩儿去姜府拜访一趟吧,孩儿想当面谢过武试场上的照料之恩。”
姜绾颔首:“是时候去一趟了。”心思却有些飘忽。
前世东莱袭击京城,自知皇宫难攻,于是闯入了几位官员的府邸,还伤了不少人。
父亲位高权重,又是孱弱文人,首当其冲成了他们的目标。
东莱人不敢杀人放火,但父亲性情刚烈,毫不服软,冲突中被伤了腿,落下了老毛病。
今生,她不会让父亲再被东莱人所伤。
只是他心性顽固,若再来一次,定然会和东莱人对上,届时就算自己在旁,也未必拦得住他。
要如何劝父亲,还要仔细想想。
见姜绾似乎有心事,宋钰便早早告退了。
离开行止院后,他忽然心觉奇怪。
姜绾很少左右他行事,遇事最多提点几句,让他自己拿主意,像今日一般明言让他如何,之前从来没有过。
又一细想,玲珑阁前几日为军中提供了一批物资,其中多为外伤用药,盔甲等物,还帮助加固了了望台。
如今母亲还让他申请武器。
宋钰眉心一蹙。
难道…要有战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