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济安堂的事告诉孙姨娘后,她就当场晕过去了?”
晚香院里,忍冬蒲苇桑若三人,坐在谢窈卧房外屋,烤着碳火,听七两讲孙姨娘院内发生的事。
许素素在一旁,拨动算盘,计算账目。
女儿大婚还有三天,她正在将给谢家送礼的人家一一登记造册,送出喜帖。
听到侍女下人压低声音的叽叽喳喳,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却含着包容笑意。
谢窈刚醒来,就听七两正说到:
“岂止啊,孙姨娘晕过去后,可把文昌伯吓坏了,结果正好济安堂的人来了,谢伯爷以为是给她看胎的。”
忍冬好奇地问:“然后呢然后呢?”
“没想到那人跪下说,他是济安堂东家给孙姨娘传话,求孙姨娘和伯爷做主的。”
“谢伯爷气得脸都绿了,让他滚,然后拂袖离去,只让朱嬷嬷照看好孙姨娘。”
谢窈坐起身,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一轮圆月悬于天边,清幽如水银的月色透过窗棂,落在她的床榻上。
她扬声问道:“济安堂是怎么回事?”
外屋四个下人同时看向她,许素素的算盘声,也悄然停了下来。
下一刻,谢窈面前出现三张俏脸。
忍冬桑若蒲苇:“小姐醒啦!”
后门,跟着个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七两:“小姐,小的之前想跟您说的喜事,就是这个。”
谢窈整理了衣衫,走到外屋,和几人坐在一起。
她看见母亲在,双眸乍然明亮:“这么晚了,母亲怎么在这里?”
许素素站起身:“那我走。”
谢窈立即跳起来,按住她的肩膀,语气撒娇:“不嘛!母亲要是走了,我就睡不着了。”
许素素看她面色红润,气色也很好,放下心来:“最能睡的就是你,刚才还在打呼噜。”
谢窈立即反驳:“不可能。”
许素素不和她争辩,重新坐下,继续算着账目。
“这几个下人,大晚上点灯熬油地说小话,倒是让你这屋十分亮堂,我来此算账,也能省几分灯油钱。”她淡淡地说。
谢窈现在面对母亲的解释,就五个字:不用信,编的。
这时,桑若端来一碗莲子粥:“二小姐睡了两个时辰,肯定饿了,醉后先用些清淡的。”
趁许素素没注意,她低声在二小姐耳边道:“夫人担心二小姐喝醉了难受,第一个在外屋守着的,这粥,也是她提前吩咐奴婢做的。”
谢窈接过粥,望着灯下看账目的母亲。
她的眼神越发柔和,心里也越发坚定。
七两这才说,她今日离开伯府不久,舅舅许知行就派人传来消息。
自从胜济堂在济安堂隔壁开业后,已经成了京中第一医馆。
胜济堂卖的药保质保量,价格便宜,大夫也是京中出名的医者,更有前些日子,皇宫里的周御医,都说胜济堂的大夫优秀,甘拜下风。
所以,济安堂终于坐不住了。
昨日,一对兄弟俩抬着张破草席,来到胜济堂。
草席上,是他们奄奄一息的老母。
两人称胜济堂的大夫诊断失误,又给老母吃了假药,在医馆门口闹了起来。
许知行正好在医馆内。
谢窈曾写信提醒过舅舅,医馆与别的商铺不同,不止是看病抓药,还要做好医案,提防同行的阴损手段。
许知行早就记得谢窈的话,当场拿出医案,上面详细记载了每日每时前来看病的患者名单,所开药品。
医案上,根本没有这个老妪就诊的记载。
两人又被认出,是街上出名的泼皮无赖。
被看热闹的百姓一阵围攻之后,他们吐出实情,说是收了隔壁济安堂的银子,前来胜济堂栽赃陷害,老母吃的药,都是济安堂开的。
许知行不计前嫌,让坐堂大夫救治老妪,大夫却在诊治时发现,这老妪的药的确有问题。
民怒之下,胜济堂报了官,京兆尹杜大人亲自带人前来,在济安堂搜查出违禁药品,更有许多高价假药。
如今济安堂被贴了封条,济安堂的东家孙宏方,孙姨娘的大哥,也被下了狱。
此刻的孙姨娘,刚知道了谢枝与安平侯的丑事,又得知济安堂被查封。
终于醒来,又要支撑起身子,给谢枝准备陪嫁。
孙家上下打点,想把孙宏方捞出来,还派人求见文昌伯和孙姨娘,都被赶了出去。
听说,孙姨娘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
另一边,许素素也在准备谢窈的嫁妆,顺便拨出银两,筹备宴席。
谢家只有两房,族中还有三四个老伯爷辈分的耆老,各自倒是人丁兴旺,但正经亲戚不多。
而谢明安在朝堂上八面玲珑,最擅结交官员,友人却众多。
哪怕谢家接连出事,大婚最后两日,前来送礼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收了礼,再回敬喜帖,许素素理着账目,粗略算下来,谢家得办五六十张席面,比冬至宴还热闹得多。
谢明安整日不见踪影,摆明了一毛不拔。
因是高嫁,许素素却不想宴席过于简陋,丢了女儿面子。
她给谢窈的嫁妆备得极其丰厚,不止是靖北王送来的那百箱聘礼,原封不动做陪嫁,抬回王府。
还有十七年前许家给她嫁妆,田庄铺子银两,这么多年了,她手里仅剩三成,从这三成里抽出九成,全都添做女儿陪嫁。
来给谢家送礼的,许素素知道,都是因为女儿被皇上册封为靖北王妃,嫁的是靖北王,想要巴结女儿和王爷,而不是因为文昌伯。
所以她私心,把那些礼也添进嫁妆里,给了谢窈。
但伯府的账面本就亏空,这样一来,准备宴席的钱,就不太够。
除非她再从自己手头铺子里再支一笔银子,或者用靖北王送来嫁妆里的现银。
冬月十七,明日,就是靖北王与谢二小姐大婚。
许素素最终,还是选择自己出这笔钱。
大清早,她取出自己一直不舍得戴的首饰,唤来桑若。
“你拿我的手令,再去城西那三家铺子,将账上能支的银子都支出来,实在不够,将这对镯子送去当铺,现如今已经没这样好的玉了,卖三百两也不为过。”
谢窈走出来,一把夺走许素素的镯子。
“这么好的镯子,母亲要当了,给谢家办宴席?”她皱眉道。
许素素:“大婚宴席代表着谢家对你的重视,不能寒酸,还代表了伯府的脸面。”
谢窈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她并不在乎谢家的宴席,而是要利用这场大婚,完成自己的目的。
“谢家重不重视我,母亲不知道?”谢窈反问。
看着母亲踌躇的模样,她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笑意:“至于伯府的脸面,原来伯府还有脸面呐?”
许素素眼中透着愁绪:“可你要嫁的是靖北王,靖北王府萧家的亲友,只会更多,宴席也更盛大。”
谢窈摇了摇头:“萧家那边——”
刚开口,七两前来通报:“小姐,王府的人来了。”
来了一男一女,男子是白术侍卫,女子谢窈也认识,是之前给她萧老夫人令牌的老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