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谢窈抱住了蒲苇的腰。
她仗着自己有武功,便扣着对方手腕,不松手。
“你看看人家蒲苇!”
谢窈索性把头埋在蒲苇胸口,半晌,抬起头,不高兴地瞪忍冬:“蒲苇就让我抱,你呢,你为什么不让我抱一抱!”
蒲苇羞赧道:“……奴家是没法反抗。”
忍冬:“人家是反抗不了。”
虽然二小姐什么都好,但她可不想被抱住,因为被抱住了,二小姐必然会开始在自己耳边叨叨叨。
从问你家几口人到说我家几口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军中哪个男子最俊秀,到你猜隔壁老刘是不是暗恋颜娘子,最后还要总结一下,我母亲特别好……
果不其然,谢窈开始了。
“蒲苇你以前在醉雪楼最见多识广了,你有没有见过那种,既英俊潇洒,又威猛雄壮,还武功高强,就是那种特别好看,特别好看的……男子呀。”
说着,谢二小姐露出几分羞涩,这是她清醒时绝不会做的。
蒲苇一开始还好好回答:“奴家见过最俊美的男子,就是陆慎言了,但他既不威猛,也不会武功,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谢窈:“我娶,不是,我嫁啊。”
“小姐慎言。”
忍冬嘴角抽了抽,心想还好现在雅间里,就她们主仆三人,加上一个已经不省人事的安平侯夫人,否则,这话传出去,二小姐又要出名了。
“算啦。”
谢窈摆了摆手,一脸遗憾。
“世上不存在那样的男子,我算是发现了,多情女子薄情郎,负心多是读书人,你看看……”
“小姐是在说陆慎言?”
“我说安平侯!嗝——”谢窈打了个酒嗝,“但是陆慎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喃喃了一句,想到自己的母亲,心里酸酸的。
蒲苇轻柔地抚摸谢二小姐乌黑的头发,在谢窈清醒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地信任她,追随她。
而现在,看着喝醉后的谢二小姐,她则像个温柔的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小妹妹。
“醉得太重,回府怕是不好,”蒲苇终于摆脱了谢窈的怀抱,“我去给小姐要碗醒酒汤吧。”
忍冬点头:“还有安平侯夫人也得来一碗。”
蒲苇要走,谢窈自然不让。
“怎么不让我抱,怎么都不让我抱抱!”
她猛地窜起来,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就要捉对方的衣角。
没想到,蒲苇正好打开了包厢的门,迎面,看见了打算敲门的白术侍卫。
后面,跟着手拎一大包蝴蝶酥的白蔹侍卫和双喜公公。
而旁边,是靖北王!
她脸色一变,立即跪下行礼,大声道:“奴婢见过王爷。”
希望她声音大一些,能让小姐快点清醒过来。
谢窈没捉到人,“啪叽”坐回坐椅上,一脸迷茫地梗着脖子,仰头张望,口中喃喃:“王爷?哪儿呢?”
白蔹浑身紧绷,压抑着嘴角抽动。
谢二小姐……不会因为王爷坐在轮椅上,所以没看见他吧!
箫熠之深沉的目光,落在面泛红晕的谢二小姐身上。
只见她斜倚着坐椅,月白襦裙的领口微松,眉眼生动,唇瓣染着晶莹的酒水,显得红润动人。
“本王在这儿。”他盯着她,主动开了口。
白蔹骤然松了一口气,还好王爷没跟谢二小姐计较。
谢窈这才慢吞吞地低头,视线先看见蒲苇,然后往上移。
轮椅上的男子身着玄色襕袍,桃花眸幽深蛊惑,仿佛一池深邃冰凉的潭水,将她拽了进去。
谢窈睁大眼睛,再次站起身来,两步跑到箫熠之面前,蹲下身,仰头凝视着他。
她激动地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既英俊潇洒,又威猛雄壮的男子呀!”
“什么。”箫熠之的呼吸漏了半拍。
连带着白蔹,也震惊地瞪大双眼。
亏他刚才还担心,喝醉的谢二小姐会不会对王爷言语冒犯,得罪了王爷。
现在看来,确实是言语冒犯,但王爷应该很受用吧……
等等,好像不止是言语冒犯!
谢窈已经上手了,食指轻轻戳了戳王爷白皙冷峻的脸,动作轻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王爷生得真好看,特别好看,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你是不是还文武双全,武功高强?王爷喜欢读什么书?你喜欢诗词还是书画?对哦,王爷还领兵打仗过,肯定文武双全。”
忍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谢窈脸颊带着醉红,眸底含着水色,让箫熠之浑身都僵住了。
一时之间,从脑门的热意在胸口四处乱窜。
他竟然没想到要把她推开,而是维持着沉静冷面:“谢窈,你酒后胡言些什么。”
一开口,嗓音喑哑。
“我没有胡言。”
谢窈反驳道,眼神仍旧黏在他脸上:“王爷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看,最好看的男子。”
白蔹感叹,这话倒说的没错,王爷可比什么安平侯啦,路过的陆书生啦,俊美多了。
只是,谢窈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了箫熠之的腿上。
她叹了口气,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膝盖!
“可惜王爷坐在轮椅上,否则,一定很高大威猛。”谢窈又遗憾地说道。
话音落下,雅间内,骤然陷入死寂。
只能听见安平侯夫人倒在桌上,匀称的呼吸声。
白术白蔹更是面色微变,欲言又止。
这是谢二小姐在王爷面前,第几次提到王爷双腿了?
之前还肆无忌惮地说,王爷如果腿脚不好,就派人去云鹤楼买吃食。
这是能说的吗!
忍冬咬了咬牙,跪上前道:“二小姐醉后失言,求王爷恕罪。”
蒲苇伏跪在地上:“求王爷恕罪。”
白蔹也忍不住了:“王爷,谢二小姐是喝醉了。”
箫熠之垂眸,看着谢窈,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怒。
白蔹正要再求,谢窈却仰起头。
她微凉的指尖,掠过箫熠之的脸庞,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
“王爷的腿,是在战场上受的伤,是为大燕伤的,不管你是不是坐在轮椅上,都是大燕的英雄!”谢窈认真地说。
她转身拉住忍冬,又道:“你看,我家忍冬,她从前治过许多许多伤兵,军营里以前有个人从马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她治好后,能跑能跳的,回头——”
谢二小姐又打了个酒嗝。
“回头就让她给王爷看看。”
“王爷这么厉害,以后,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谢窈模模糊糊地回想起,上一世,自己临死前看见的箫熠之,是骑着马的。
“是吗。”箫熠之的声音微哑,感受到脸上的温度,喉咙上下滚了滚。
谢窈点头:“当然啦。”
箫熠之垂眸,看见她望着自己,真挚柔和的眼神,眼里,没有同情和怜悯。
她是真的坚信,自己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