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真人眼底掠过一丝欣慰,虚抬了抬手。
“起来吧,你能在符道一途上有所进益,坚守本心,不走歪路,便是对为师最好的回报。”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了几分,“南疆虽险,亦是磨砺之地。遇事多动动脑子,别白费了为师这些年的教导。”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江幼菱再次深深一拜,这才起身,小心地将玉符和丹药贴身收好,退出了云浮上人的洞府。
翌日,江幼菱一早便登上了门中前往南疆的飞舟。
这一去,前路未卜,归期渺茫。
如果她今生无法突破筑基的话,或许永远也不必回来了。
未免家中担心,她并未将前往南疆一事告知家中。
尽管江幼菱不愿承认,但她知道,仙凡有别。
从她踏上真正的修行之路的那一刻起,她与家人的距离,就在被不断拉大,且越来越远……
或许不告知他们自己远赴南疆,才是最好的选择。
免得他们徒增牵挂,也免了自己……心有挂碍。
江幼菱深吸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紫云峰的方向,随即收回目光。
分明是雷万钧心术不正,屡次逼迫,她却要像丧家之犬一样仓皇逃离。
就因为他筑基修为,而自己只是练气。
修仙界,实力,当真是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准。
江幼菱缓缓抬起头,眼底最后一丝惆怅被尽数碾碎,淬炼成冰冷的坚毅。
终有一日,她定要筑基成功,堂堂正正地回到这里!
到那时,欠她的,她要一一讨回。
辱她的,她要——
百倍奉还!
四日后,飞舟在一片荒凉的戈壁滩边缘缓缓降落。
狂风卷着沙砾拍打在舟身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带队的一位面容冷峻的筑基后期修士——孙长老。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舱内二十余名弟子,声音比戈壁的朔风更冷硬:
“前面就是‘枯骨荒原’,荒原中煞气混乱,罡风肆虐,能轻易撕碎飞舟上的护阵,飞舟只能在这里停下。
剩下的数百里路,需步行前往,尔等且随我来。”
他话音未落,便已撤去飞舟上的阵法。
灼热干燥的风瞬间灌入,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不少弟子脸色发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李长老却好似并未看到这些弟子的异样,神色如常地跃下飞舟。
“走吧,千万要跟紧了,若是被风吹跑或是陷入了流沙之中,哪怕是我,也未必救得了你们的命。”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远处一片隐约可见的残破城墙走去。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跟上。
脚下的沙地松软滚烫,炙热的高温几乎要将人烤化。
众人既要施展轻身术,又要隔绝高热,灵力消耗远比想象中更快。
江幼菱默默调整呼吸,紧紧跟在队伍中段。
她用余光扫过四周,只见枯死的胡杨歪斜地立着,像一具具扭曲的骸骨,风化的岩石背后,偶尔露出一角怪虫的残影。
“啊!”
却在这时,一声短促的惊呼从队伍末尾处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最后方,一名练气八层的男弟子半个身子陷进了流沙,正惊恐地挣扎。
然而他越是挣扎,反而下沉得越快。
“救我!拉我一把!”
他朝最近的同门伸出手臂,目眦欲裂。
旁边几个弟子下意识想冲过去,可脚步刚动,那流沙范围竟猛地扩大,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根本无法靠近。
“别动!”
李长老厉喝一声,身形却纹丝不动,只冷眼旁观。
“长老!快救人啊!”
一个弟子尖声叫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那弟子绝望地看着队伍,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转眼间就被黄沙吞没了头顶。
沙面翻滚几下,迅速平复,只留下几串可怖的气泡噗噗破裂。
死寂。
随即,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
“死了?他就这么死了?!”
有人被吓得瘫软在地,有人崩溃大叫,“我不去南疆了!我要回宗门!现在就走!”
“对!回去!这哪里是历练,是送死!”
立刻有人附和,队伍瞬间骚动起来。
最先尖叫的那名弟子猛地转向李长老,满脸不服地质问,“您为什么见死不救!您可是筑基长老!救他明明轻而易举!”
李长老目光冰冷地扫过骚动的人群,如同在看一群吵闹的蝼蚁。
“想回去的,现在就可以走。在飞舟降落的地方等着,三日之后若是还活着,自有人会带你们回宗。”
他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至于救人?”
他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残酷,“这片荒原才刚起步。我的灵力,是用来应对真正的威胁,而非浪费在一个蠢到会踩进显眼流沙的废物身上。”
他锐利的目光逐一剐过每一个弟子惨白的脸。
“来之前,没人告诉你们南疆是什么地方吗?这里是坟场!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后花园!
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现在滚回去还能留条全尸!”
所有弟子被他话语中的血腥与冷酷彻底震慑,噤若寒蝉,再无人敢提回去二字,只剩下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
李长老这才继续道,语气依旧毫无温度。
“南疆便是如此,枯骨荒原的流沙、毒沼、乃至看起来无害的枯草,都可能瞬间要了你们的命。
都给我打起精神!每一步都踩实了,眼睛放亮些,耳朵竖起来!这里的危险,远不止流沙一种。”
他语气中满是警告,“不想变成荒原里又一具白骨的,就跟紧点,别掉队!”
李长老的话语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灭了弟子们心头最后一丝侥幸。
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脚踩在沙砾上的“沙沙”声。
先前那份初到陌生之地的好奇与些许兴奋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影随形的恐惧和高度紧绷的神经。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前方同伴的落脚点,恨不得将每一寸土地都审视再三。
耳朵竖得老高,风声、沙粒滚动声,任何一丝异常的响动都让心脏骤停一瞬。
队伍行进的速度慢了许多,却异常沉默和整齐。
再没人敢轻易脱离队伍,甚至不敢随意东张西望,生怕下一个眨眼间,自己就步了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