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英却顾不上去捡,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儿子面前,颤抖着抓住他的手:“云策,你告诉娘,是不是……是不是想起来了?”
谢云策抬起头,目光掠过母亲花白的鬓角,又看向围过来的姐姐们。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声音沙哑:“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这话无异于承认了。
王秀英的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她几步冲上前,紧紧地一把抱住儿子,哭得泣不成声。
“傻孩子哟,你说啥对不起呀,娘这是打心底里高兴呐。”
“这些日子,娘眼睁睁看着你整天懵懵懂懂,就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娘这心里,就跟被刀子一下一下割着似的,难受得紧呐。”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那泪水里饱含着对儿子这段时间状况的心疼,以及此刻看到儿子或许恢复记忆的喜极而泣。
二姐谢夏荷也红了眼眶,上前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小弟,你是不知道,娘背地里偷偷抹了多少眼泪。”
“就你话多。”王秀英佯怒地瞪了女儿一眼,却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急忙弯腰捡起地上的搪瓷杯,心疼地仔细查看:“还好没摔坏,这可是你弟从部队带回来的……”
谢夏荷和谢冬梅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这两个丫头,整天就知道看娘的笑话。”
王秀英笑骂着,手却紧紧握着那只搪瓷杯,仿佛握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煤油灯噼啪作响,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一家人。
谢云策看着母亲和姐姐们又哭又笑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失去记忆的这四个月,他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如今梦醒,才发现自己让家人承受了这么多。
他轻轻握住母亲粗糙的手,一字一句道:“娘,我回来了。”
这一次,是真的回来了。
翌日。
天已大亮,许知梨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安安,小家伙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她轻声唤来芽芽,嫩绿的小苗苗立刻乖巧地伏在安安枕边,叶片轻轻摇曳,像是在作出承诺。
许知梨留了张字条压在搪瓷杯下,工工整整写道:“安安,灶台盖着苋菜肉饺,记得垫布拿,小心烫,姐上山找吃的,碰上白毛兔子就逮回来陪你,小人书在桌上,看一会就得歇歇,闷了就去院里玩弹珠,别跑远。”
她之所以敢留安安一人在家,全因有芽芽这个守护灵。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通过灵犀相通,她立刻就能知晓。
安置好这一切,许知梨才背起竹筐,踏着晨露朝后山走去。
山间的空气清新湿润,许知梨一路走,一路留意着四周。
偶尔有野鸡扑棱着翅膀从草丛里惊起,她眼疾手快,心念一动便收进空间。
遇见几株熟悉的草药,也蹲下身仔细挖出,妥善收好。
不多时,前方一棵巨大的榕树映入眼帘,粗壮的枝干间果然搭着一座精巧的树屋。
许知梨抬头,看见谢云策正坐在用树藤编织的栏杆上,眉头微蹙,不时向山下张望,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在看到许知梨身影的瞬间,他紧绷的神情骤然放松,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穿透晨雾的阳光,让许知梨的心跳漏了一拍。
今天的谢云策换下了军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肩线却依旧挺拔,下身是常见的军绿色长裤,整个人沐浴在渐盛的晨曦中,轮廓清晰而硬朗。
许知梨迅速收回目光,定了定神,仿佛只是为了掩盖刚才瞬间的失态。
恰在这时,一股熟悉的焦香甜味钻进鼻腔。
她循着味儿看去,只见树屋下方空地处,一小堆篝火余烬未熄,隐隐有热气透出。
她很是自然地走过去,拂开表面一层薄灰,露出底下烘烤得恰到好处的野地瓜。
她用树枝小心地将其拨出,烫得她不住地对手指吹气。
接着,她捡来一片宽大的梧桐叶,就着叶子包裹住温热的地瓜,香甜的气息愈发浓郁。
她捧着这份意外之喜,轻轻咬上一口,软糯香甜的口感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
然而,就在她细细品味之时,突然感觉眼前光线一暗,像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阳光。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眼前投入了大片阴影。
这才终于抬起头,迎向那道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姐姐,找到好吃的,也不叫我一声?”
谢云策清朗的嗓音带着笑意,从上方传来。
许知梨闻声抬头,一时忘了动作。
她正捧着热乎乎的地瓜,嘴角还无意识地沾着一小块橙黄色的地瓜泥,在林间漏下的阳光下格外显眼。
她微张着嘴,眼神里带着点被撞见的慌乱和没反应过来的懵懂,样子有点傻,却又格外生动。
谢云策看着她这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自然地俯身,与她视线平齐,然后伸出手。
那手指修长,指节因常年训练带着薄茧,却十分稳当。
他用指腹轻轻掠过她唇角,揩下那点地瓜泥。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亲昵。
许知梨瞬间僵住,只觉得被他碰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热意猛地窜上脸颊,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心跳如擂鼓,眼睛瞪得圆圆的,几乎忘了呼吸。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谢云策眼神微暗,低头看了看指腹上那点地瓜泥,竟十分自然地将其送入了自己口中,尝了尝,然后点头评价道。
“嗯,还是吃姐姐的地瓜果然是很甜。”
“你……你干什么。”
许知梨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话出口才发觉又急又羞,声音都变了调。
她慌忙低下头,恨不得把滚烫的脸埋进手里那块地瓜里,根本不敢再看他。
谢云策见许知梨涨红了脸,一副又羞又窘的模样,心中暗觉自己方才的举动或许有些孟浪了。
他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而后动作轻柔地在她身边坐下,两人的距离近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