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格外刺耳:“吼什么吼?又不是我说的……你冤有头债有主,谁说你你就找谁去呗……”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孟青萱猛地转头,目光赤红地扫过那些或冷漠、或讥讽、或幸灾乐祸的脸孔,心中积压的委屈、愤怒、不甘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你们!你们这些人!”他发疯似的用手指点过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一个个自诩正道,满口仁义道德!可你们哪一个的心是干净的?!哪一个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哪一个不是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你们又有哪一个……是真真正正、无辜清白的?!!”
这悲愤的控诉,撕心裂肺的质问,分明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此刻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一般。那些被他指到的人,或面露不屑,或移开目光,或冷笑以对,无一人回应,更无一人反思。
孟青萱猛地将最后的希望投向高台之上,那位他一直视为恩师、视为倚靠的人。
他看到宗主依旧端坐着,雪白的长须随着他平稳的呼吸微微拂动,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漠的审视,仿佛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他任由他的弟子被围攻,被羞辱,被践踏尊严,自始至终,未曾出言制止半分。
那一刻,孟青萱心中那最后一丝幻想与期待,如同脆弱的琉璃,“啪”地一声,彻底碎裂了!或许……或许师尊从未真正将自己当作弟子看待过。
一切的一切,收留、授业、甚至给予那致命的禁术……都只不过是为了……为了那一本不知藏着何等阴谋的修炼秘籍!为了将他当作一个可以随意利用、随时丢弃的棋子!
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灼热的红晕,巨大的悲恸与绝望堵在喉咙口,一时间,竟急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就在这时,高台之上,宗主仿佛终于看够了戏,缓缓抬起手,下达了最终的命令,声音冰冷而不带一丝感情:
“搜身。”
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彻底击溃了孟青萱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下一秒,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架住了他的胳膊!他们的动作粗暴而熟练,毫不顾及他的挣扎与屈辱。
“刺啦——!”
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他上身的灰色弟子袍被强行扯开、剥落,露出了略显单薄却肌肉线条分明的上半身。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他那裸露的双臂之上!
只见那原本应是光滑的皮肤上,赫然布满了密密麻麻、色彩暗沉、扭曲蜿蜒的诡异纹路!那纹路并非刺青,而是仿佛天生烙印在皮肉之下,随着他的呼吸和情绪波动,隐隐有幽光流转,散发出一种古老而妖异的气息!这正是他虫妖血脉最显眼、最无法掩饰的特征!
大殿之中,瞬间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充满鄙夷与厌恶的唏嘘之声!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尖,狠狠刺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刺在他疯狂跳动的心脏上!
那丑陋的、代表着他异类身份的虫纹,在这一刻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心中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也彻底撕碎!他仿佛听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伴随着这些目光和嗤笑,轰然碎裂掉了!
“滚开!”他发出一声羞愤到极点的低吼,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推开了架住他的两名弟子!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用手臂狼狈地遮掩着身上的虫纹,猛地抬头望向高台,眼中充满了最后一丝近乎哀求的、绝望的微光:
“师父!徒儿没有!徒儿真的没有偷学!更没有与妖邪勾结!师父!您知道的!您要为徒儿作证啊!师父!”
然而,他眼中那卑微的恳求,换来的并非仁慈,而是其他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变本加厉与落井下石!
就在他挣扎推搡、心神激荡之际。
“啪嗒”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
一个约莫拇指大小、通体呈灰紫色、雕刻着诡异花纹的铜质小铁盒,从他被撕裂的衣袍内袋中滑落了出来,掉落在光洁如镜的玄玉地板上,发出了清脆而突兀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孟青萱本能地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就要弯下身子去捡!那是什么?他毫无印象!
然而,旁边一名眼疾手快的执法弟子抢先一步,一把将那枚小铁盒捡了起来,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这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高台上宗主那深邃莫测的眼神,都瞬间聚焦在了那枚小小的铁盒之上。
孟青萱心中同样充满了巨大的疑问与不祥的预感,他惊恐地看着那名弟子在宗主的默许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
只见那弟子从盒中取出的,并非什么丹药或邪物,而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质地奇特的宣纸。那宣纸薄如蝉翼,却隐隐有流光内蕴。
执法弟子将其小心翼翼地在空中展开。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星辰低语般的嗡鸣响起!
那张宣纸竟无需依托,自行悬浮于半空之中!纸上并非文字,而是用某种闪烁着星辉流光的神秘银砂,绘制着无数繁复无比、深奥难言的符文与阵图!这些符文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极其古老、强大而晦涩的能量波动,瞬间照亮了执法弟子惊疑不定的脸,也映亮了孟青萱骤然苍白的脸庞!
这……这是什么?!孟青萱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愣住了!
然而,下一秒,一个微弱而焦急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在他记忆深处猛地响起。
那是昨夜,那名女子在生命垂危、意识模糊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塞入他怀中时,在他耳边气若游丝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拿好它……这是……唯一能救我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