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儿重重跪倒在青砖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声音破碎不堪:“奴婢进宫,本就是一心求死。”
她猛地抬头,泪水混着额角的血水蜿蜒而下,“那日遇见,当真是一个巧合。”
“奴才本来是先要靠近李德福,不顾一切杀了他的。”
“没想到遇见了娘娘,更没有想到,这冷漠的后宫之中,还有人愿意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小顺子脸色骤变,立即闪身合拢殿门。
后背死死抵住雕花门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缝。
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绝不能让旁人听见。
婉棠端坐在软榻上,指尖缓缓摩挲着暖玉手炉:“说下去。”
\"奴婢本名确实叫李萍儿。”
李萍儿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颈间一道陈年烫伤,“生来就在浣衣局做贱奴。直到十二岁那年,宫中暴动,九子夺嫡。”
“奴才的娘亲,才带着奴才随着乱军,离开皇宫。”
“我们混在难民堆里,前往了丰都。”
婉棠微微皱眉,语气复杂:“既已经离开皇宫,为何又要回来?”
李萍儿发出一声苦涩的冷笑:“为了报仇!”
婉棠心中一紧,虽是早就知道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听得心惊。
李萍儿突然疯狂用指甲抓挠地砖,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主子可知我爹是谁?”
婉棠沉默不语。
“是李德福!”
“那个老畜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一开始,就没做过人事。”
“那个老畜生根本就没有断干净,还有一截肉芽。骗了我娘亲吃对对食,还强迫了我娘亲。”
提到这些,李萍儿声音都是颤抖的。
婉棠双眼一瞪,同样惊讶。
她想到了自己被许给了李德福,若不是得以逃脱,那命运……
“所以说,李德福,是假太监?”婉棠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是颤抖的。
“现在是真的了。”
李萍儿双眼之中全是恨意,冷漠地说:“我娘亲当初跟着苏太妃,受到伤害后,将此事告知苏太妃。”
“苏太妃命人彻底给李德福净身。”
“谁想到李德福怀恨在心,竟用更恐怖的手段伤害我娘亲。”
一想到这些,李瓶儿就气得发抖。
“后来,李德福随着当今的皇上,被丢在行宫。娘亲发现有了我,偷偷地将我生了下来。”
“本以为,只要老实本分伺候着太妃,便能够苟活下去。”
“谁能想到,晏王受到牵连,苏太妃为保晏王,求了封地火速离开。当今皇上从行宫归来,李德福发现了我娘亲,竟然让数十个太监,轮流伺候我娘亲。”
说到此处,李萍儿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湿润。
她满是痛苦地说:“后叛贼入皇城,再次混乱,我娘亲吊着最后一口气,带着我前往丰都。”
“当我看见苏太妃的那一刻,我娘亲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李萍儿浑身颤抖得厉害:“苏太妃说……我娘亲活不了了。”
“那些畜生竟将断根留在我娘亲体内,若不是丰都雪灾,怕都长肉芽了。”
婉棠手中的暖炉\"哐当\"滚落,炭火溅上裙摆却浑然不觉。
“我要杀了他。”
李萍儿忽然痴痴笑起来,染血的手指比成刀状,“用他送我娘的簪子,从这里……”
指尖猛地刺向自己咽喉,“捅进去!”
“我恳求晏王送我入宫,为的就是这一件事情。”
窗外惊起寒鸦惨啼,映得她眼底血光骇人:“可那日看见主子为护奴婢与他对峙,后来和主子一日日地生活下去。”
“奴婢突然想活了。”
“奴才觉得,主子身边不能没有一个贴心的人。”
婉棠忽然俯身将她揽入怀中,锦缎衣袖裹住两人颤抖的身躯。
“本宫知道,”婉棠的声音哽在喉间,“被至亲伤害的滋味,比砒霜更穿肠。”
小顺子早已跪倒在门边,额头抵着门板无声恸哭。
人怎么可以苦命到这个地步。
李萍儿突然攥紧婉棠的衣襟,骨节泛出青白:“求主子,让奴婢亲手……”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杀了他!”
婉棠托起她下巴,烛光里两人倒影在血泊中交融成一体:“好。”
她将李萍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本宫必让你亲手了结这段孽债。”
“从今往后,你的仇便是本宫的仇。”
“李德福的命,本宫赏给你了。”
窗外风雪骤急,吹得窗棂哐哐作响。
【好惨好惨,没想到,李萍儿竟然会这么直接将真相告诉了婉棠。】
【都是苦命人,还是她们两个好,虽然有疑惑,但是双方之间,从没有猜忌。】
【恨不得李德福去死,如今李德福已经和皇后联手,要对付婉棠了。】
【是啊,今夜狗皇帝床上的女人,就是李德福和皇后亲自挑选看过,送给皇上的。】
婉棠心中冰冷。
李德福也在行动了吗?
皇上的宠爱,当真是让人来去无踪啊!
婉棠和李萍儿平复了一会儿情绪。
婉棠沉声道:“对了,小顺子,你刚才想说什么?”
小顺子此刻也抹干净眼泪。
上前一步说道:“主子,祺大人对您救了祺贵人的事情,表示万分感谢。”
“祺大人带话来说,您要的铺面已经找好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是如何?”
做生意?
婉棠一辈子都被困在宅院和宫中,当真是不知道的。
她将自己刚刚得到的赏钱全部拿出来。
刚想让祺齐看着办时,脑海中的声音再次传来。
【祺齐是能赚到钱,但是能赚到多少?还不如靠皇上赏赐得多。】
【我喜欢棠棠搞事业,既然想要搞钱,那就要玩大的。】
【最好能后后宫前朝联系在一起,我马上百度去。】
【哈哈,不需要百度,我倒是有个主意……】
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多。
说的主意,更是令婉棠心惊肉跳。
这些内容,是婉棠就连想也不想的东西。
婉棠不敢耽搁,立刻将脑海中的内容记下来。
婉棠指尖轻叩案几,炭笔在宣纸上勾出凌厉的线条:“告诉祺齐,这些钱全数投进去,本宫要开间‘云想阁’。”
小顺子盯着纸上奇特的网格图怔住:“主子,这是要做什么营生?”
“卖'消息'。”婉棠唇角勾起冷弧,“第一桩生意:凡购满十两胭脂水粉者,可获赠查账服务。”
“帮她们核验夫君外室账目的真伪。”
笔尖重重圈住\"验账\"二字:“让祺家找些落魄账房,专查城南那些‘绣户’的收支。”
见小顺子目瞪口呆,她轻笑,“这世上最好赚的,便是女子疑心的银子。”
她又画了个古怪的符号:“第二桩:推出‘容华券’。预存百两可得一百二十两额度,但须引三位新客。”
“这不成了拉人头?”小顺子脱口而出。
“聪明。”婉棠将炭笔一掷,“更要紧的是,所有存银的贵女,须登记家中父兄官职。”
指尖轻点皇城舆图,“三个月后,本宫要看到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的完整名册。”
窗外风雪更急,小顺子捧着那张惊世骇俗的商策,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纸页。
婉棠却望向宫墙外的方向,仿佛已看见金钱与权谋交织的巨网,正缓缓笼罩整座京城。
“凡一次性购满十两者,赠‘金缕囊’一枚。”
婉棠画出个绣着金线的香囊图样,“凭此囊可享三项隐秘服务。”
她笔尖如刀,唰唰写下三行字:
“一验夫君外室账目,二查未来婆家底细,三测妾室避子汤药。”
炭笔突然折断,“告诉祺齐,找那些因算学精湛被逐出户部的老吏。他们最懂如何从账本里挖出腌臜事。”
小顺子倒吸冷气:“这可是要得罪满城官眷。”
“怕什么?”婉棠轻笑,又抽出一张纸画起古怪的券票图样。
她忽然用朱砂画出个凤凰纹,“反是会员,赠鸾镜一面。”
“可请宫中退役的梳头嬷嬷,教她们梳头。”
她突然将朱笔掷向京城舆图,红墨在宣纸上洇开如血:“三个月内,本宫要看到六品以上官员家眷的完整名册,连她们贴身丫鬟的相好都得记清楚!”
窗外惊雷炸响,小顺子捧着纸张的手剧烈颤抖。
那纸上赫然画着棵枝桠狰狞的\"关系树\",每个官员名字旁都标注着:宠妾生辰、外宅地址、私密癖好……
“最妙的在这儿。”
婉棠抽出发间金簪,尖端挑开宣纸夹层。
里面竟藏着微型账本样式,“所有存银的官眷,都会得到本‘贴心账’。她们为查夫君偷偷记录的收支。”
她忽然冷笑,“最终都会汇成真正的户部流水账。”
小顺子扑通跪地:“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勾当啊!”
“怕了?”婉棠将炭灰抹在他额头,“记住,这世上最毒的从来不是砒霜,是女人起疑心时,愿用全家性命换真相的狠劲。”
暴雨猛烈敲击窗棂,她望向电光撕裂的夜空。
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帝王无情。
她何须有情。
至少,婉棠绝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男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