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外,婉棠的轿辇缓缓停下。
她端坐其上,一袭湖蓝色锦缎宫装,发间金凤步摇纹丝不动,眉眼间尽是沉静的威仪。
身后的宫人低眉顺眼,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而许洛妍则被两名粗使嬷嬷架着,直接丢到了殿前石阶上。
她发髻散乱,华贵的衣裙沾满尘土,脸上的脂粉被泪水晕开,狼狈得像个市井泼妇。
“妍儿!”王静仪猛地站起身,贵妇的端庄瞬间崩塌。
她踉跄着冲下台阶,一把抱住女儿,“你怎么弄成这样?”
采薇“啊啊”地叫着,拼命比画着双手。
许洛妍却一脚将她踹开,扑进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娘!皇上不要我了!他说……说永不相见!”
“还让婉棠那个贱人来处置我!”
“哈哈哈!”丽嫔突然放声大笑,眼中满是快意,“皇上终于开眼了!许洛妍,你也有今天!”
她拊掌讥讽,“当初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时候,可想过报应来得这么快?”
婉棠轻轻抬手,轿辇稳稳落地。
她缓步走下,连眼神都没给丽嫔一个:“丽嫔,退下。”
短短三个字,却让丽嫔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不甘地咬了咬唇,终究还是福身退了出去。
“景仁宫的人,都退下。”婉棠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满院宫人如蒙大赦,瞬间退得干干净净。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婉棠、小顺子、李萍儿,以及抱在一起的许家母女。
婉棠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眼中只有冷漠。
王静仪挺直腰背,强作镇定地冷笑:“婉棠,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她指尖死死掐着帕子,声音却稳得可怕,“敢这么对我女儿,是不想让你娘进许家祠堂了?”
婉棠只是静静看着她,唇角含笑,眼底却冷得像冰。
王静仪见她不语,气焰更盛:“那个小野种还在黑江城,在我儿的地盘上。”
她突然狞笑,“你说,我儿要是知道今日之事。”
她故意拖长音调,享受着想象中的报复:“那个小野种,还能活吗?”
婉棠忽然笑了。
那笑声清亮悦耳,却让王静仪浑身发毛。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流出来,笑得许洛妍暴跳如雷:“你笑什么!有屁快放!”
婉棠用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声音轻快得像在谈论天气:“王静仪,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她突然凑近,红唇轻启:“许明德、死了。”
王静仪瞳孔骤缩。
“被砚川,”婉棠抬手比了个刀斩的姿势,眉眼弯弯,“咔!一刀砍了脑袋!”
许洛妍尖叫一声,踉跄着后退。
婉棠笑得眉眼弯弯,声音轻快得近乎诡异:“许明德死得可惨了。”
歪着头,指尖轻轻点着下巴,“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血喷得老高,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呢。”
“你胡说!”王静仪猛地尖叫,精心保养的面容扭曲成一团,“我夫君是爵爷,手握兵权,谁敢动与他为敌?”
“我儿可是骁勇将军,谁敢杀他!”
“胡说八道,竟然将这么恶毒的话,用在我儿身上!”
她扑上来就要撕扯婉棠,“贱人!我撕烂你的嘴!”
“放肆!”小顺子突然厉喝一声,当即有人冲上来,直接拦住王静仪。
将婉棠好好地护着。
【哦哟,这就受不了了?可惜这就是事实。】
【婉棠还是来早了,许承渊派来报信的人刚到,还在门口蹲着,都来不及通知王静仪。要是晚一步,就能看见王静仪伤心欲绝的样子。】
【胡说八道,就是要这样才痛快,就是要棠棠亲口告诉她们。毕竟他们将棠棠害得那么惨?】
婉棠面上平静。
对小顺子招了招手。
小顺子脸色陡变,当即带人悄悄去了门口。
一把揪住角落里鬼鬼祟祟的小太监,“谁准你偷听的?”
那太监吓得面如土色,被拖到院中就要处决。
婉棠却懒懒抬手:“慢着。”
她红唇勾起,“本宫是来送消息的,总得让她们听个明白,不是吗?”
王静仪浑身发抖,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不听!滚!”
“现在我不想见任何人!”
婉棠眸色一冷,威压骤然释放:“带进来。”
太监被押到跟前,抖如筛糠。
王静仪歇斯底里地威胁:“你敢说一个字,我撕烂你的嘴!”
“母亲!”许洛妍突然推开她,“让他说啊!难不成我们真要信这贱人的鬼话?!”
太监崩溃地跪倒在地:“老爷……老爷让奴才来报信,大公子他出事了。”
他猛地磕头,“被许砚川砍了脑袋啊!”
“大公子,死了!”
“不可能!”王静仪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香案。
贡品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就像她此刻崩塌的世界。
许洛妍呆立原地,嘴唇颤抖着:“哥哥……死了?”
突然疯了一样揪住太监,“你撒谎!有我爹在,谁敢杀他?”
婉棠倚在廊柱边,笑得浑身发颤。
她轻轻抚过鬓边海棠,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愉悦:“这下……信了?”
王静仪瘫坐在地,华贵的衣裙沾满香灰。
她机械地摇着头,眼泪混着脂粉糊了满脸,哪里还有半分贵妇模样。
许洛妍则像个木偶般呆立着,嘴里不停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婉棠欣赏着她们的惨状,真痛快啊。
婉棠大笑着,可脸上却全是泪水。
她指尖从脸颊划过,触到一片冰凉,笑得更加癫狂。
“哈哈哈……”她仰着头,笑声刺耳,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地上,“我哭了吗?”
她摸了摸脸,指尖湿润,“真是奇怪……明明这么痛快,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她该高兴。
她要笑出声来。
王静仪瘫在地上,几次昏死过去,又几次被剧烈心痛惊醒。
她捂着心口,面色惨白如纸,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疼。
婉棠笑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连笑声都变得嘶哑。
“主子……”李萍儿和小顺子满脸担忧地上前。
婉棠抬手制止他们,踉跄着走到王静仪面前,突然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原来……你们也会心痛啊!”她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恨意,“你和许明德,一根一根切下砚川手指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
她猛地将王静仪的头砸向地面,又拽起来,厉声质问:“你说啊!”
“他切手指,”她笑得狰狞,“我们就切了他的头,有何不妥?”
王静仪双目赤红,疯了一般嘶吼:“贱人!是你设计害他!”
她挣扎着扑向婉棠,“你以为杀了我儿子,我会放过你?!我家老爷会放过你们吗?!”
“我们许家和王家联手,就连皇上都要忌惮。”
“更何况是你们两个废物!”
她枯瘦的手指突然掐住婉棠的脖子,力道大得惊人。
“贱人!你真该死啊!”
窒息感瞬间袭来,婉棠眼前发黑,可嘴角却依旧挂着那抹疯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