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秋赶紧解释:“姑妈,这是小学入学的要求,但是我们绝对没有想要占你们房子的心思,只是为了孩子读书,以后会迁出去。”
越描越黑。
真要没想法,怎么刚开始不坦白呢?
穆萱点到为止,默默地让自己不再引人注目。
周立秋是打了一个信息差,笃定周有珍他们都不知道小学三对口的要求。
难怪别人会如此想,毕竟张蓉家那个继子早已成年,他的孩子还很小,比张幽幽还小上一岁。
而张幽幽,且不说年龄还小,单是不说话的问题摆在那里,应该也不会那么早去了解学校的要求。
一个普通家庭,若是没有孩子,很少会去关注这之类的信息。
周立秋他们看似走了一步险棋,其实一点危险都没有。
若是能成功,反倒是空手套白狼。
只是算漏了穆萱会知道这些。
张磊和张蓉明显松了一口气,穆萱已经点明了,若是周有珍还同意,那真是脑壳有包!
穆萱偷偷打量了一下这姐弟俩。
张磊和张蓉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陪伴彼此最久的人。
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爷爷奶奶家遭受婶婶的冷眼。
后来父母回来了,却因为年龄的关系跟父母不再亲昵。
同样的经历,造就了他们同样的性格。
其实跟穆萱一样,越是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越是不敢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看起来就显得很怂。
胆小怕事,任人拿捏。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周立秋才选择在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无所畏惧地说出自己的谋算。
张磊和张蓉,显得可怜又可悲。
明明是他们的爸妈,他们的家,他们却显得像个外人。
周有珍没开口,张华、张磊和张蓉更是没有人开口。
这一幕,在这个家里,显得滑稽又诡异。
穆萱在这一刻突然想到了李芙晓。
其实她的成长环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张磊和张蓉亦有相似之处。
强势的母亲,不管事的父亲,这种组合在雾都地区司空常见,所以没有人觉得奇怪。
但就是这种类型的家庭,主导权完全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上,一个家庭的发展轨迹就注定是一个人的选择。
穆萱记得她第二次高考失利之后,李芙晓为了让她复读跟全世界抗争。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包括穆萱,她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但是她铁了心,要让穆萱以考上大学、最荣耀的方式走出大山。
张磊呢,从小成绩优秀,初中的时候奥数竞赛雾都市第二名。
在穆萱心里,他是一个妥妥的学霸。
若是生在李芙晓的肚子里,穆萱觉得,清北似乎都不再是个梦。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学霸,高考的时候,他想考大学,但是那个年代中专更吃香,毕业就会安排工作。
周有珍和张华倒是没有逼他做出选择。
只是,除了高中班主任支持他考大学,再没有人给他明确的建议。
张磊试探着跟家里提了一下,周有珍说:“我们又不懂这些,你自己看着办。”
看起来给予了张磊充分的尊重,但是后来家里充斥的话题,永远是谁谁谁中专出来安排了什么工作。
张磊没有跟穆萱说他当时的想法,对周有珍和张华也没有丝毫的埋怨。
只是他后来的选择,已经说明了一切。
穆萱现在终于想明白,两个母亲之间的差别了。
良久没有等到回应,周立秋突然捂脸哭了起来,从她的指缝之间传出来呜呜的声音。
还夹杂着一声清晰的呢喃:“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呀!”
周有富顿时不悦起来,吼道:“哭什么哭,就知道哭,我还没死呢!”
李力飞抱着孩子走到周立秋身边。
李俊文不知是看到周立秋在哭,还是被外公的吼声吓到了,总之立马大声地嚎哭了起来。
他干嚎的哭声,和周立秋压抑的呜呜声,形成了一首凄凉的二重奏。
穆萱望着手中的一筒,圆圆的就像是个月饼。
一家人在这个团圆佳节跑到别人家里大哭大闹,这个行为……一言难尽。
她可能有些麻木,当真同情不起来。
不过她刚刚点出三对口已经招人烦了,不能再出来冒头。
不然以这些人的德性,估计事后依然能做好亲戚,只剩她一个外人,成了凶恶的背锅母夜叉。
又凶又恶又背锅,哪头都讨不到好。
“哎呀——啊啊——”
穆萱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声源地。
是周有珍。
她的哭声一出现,就单方面地压制了那对母子的二重唱。
这还是穆萱第一次看到她哭,十分有特色。
难得有机会见识让张磊和张华都害怕的哭戏,穆萱正襟危坐,她要仔细观摩一下,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周有珍一边哭一边说:“哎呀,大过节的,这是闹哪样?被你们两个弄得我都哭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被左邻右舍听到了像个什么样子?”
她的声音自带颤音,听起来的感觉很奇特。
周立秋嘴唇微动,想要解释。
周有珍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继续哭着说:“你从小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我对你和对你哥哥姐姐都是一样的,甚至对你还要更纵容一些。你自己想一下,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我哪次没有帮你们想办法?”
周立秋和周有富,以及李力飞皆是面上一喜。
张磊和张蓉,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难道周有珍当真这么拎不清?
穆萱偷偷扫了一圈,发现除了她和两个小孩,还有一个人面色如常。
张华一直默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这场闹剧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一个表情都没有。
若不是因为他就坐在穆萱的旁边,穆萱也不会注意到他。
三对口已经点出来,也给他们解释清楚了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如此大方?
穆萱总觉得,周有珍的歇斯底里和张华的淡定从容,透露着一丝古怪的气息。
这老两口,到底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