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种事骗你不成?”
他拿起水瓢,从缸里舀了半瓢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这才转身看着她,不紧不慢地,把今天去公社卫生院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从如何请教问题,到被周院长当场考校,再到最后拿到调令,他都说得清清楚楚。
听完之后,江小满先是张大了嘴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紧接着,巨大的喜悦和自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逸尘,你……你也太厉害了!”她激动地抓住周逸尘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
“对了,那你以后是不是就要住到公社卫生院去了?”江小满有些紧张的问道。
“而且你成了正式工,那……那你还是不是知青了?户口怎么办?”
“那我们……我们以后,还能回城吗?”
她像个连珠炮一样,把心里所有的担忧和好奇,一股脑儿地全问了出来。
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周逸尘心里暖暖的。
这个傻丫头,为他高兴的同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这些未来的琐碎。
他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装了这么多问题?”
“一个一个来,别急。”
“我跟周院长说好了,不住卫生院,每天下班就回来,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户口会落在公社,但身份还是咱们向阳大队的社员,只是工作在卫生院。”
“至于回城……”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两世为人,他比谁都清楚未来的走向。
而且以他的本事,只要肯努力,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城了。
他不但要回城,而且还要带江小满一起回去。
江小满听着他的回答,心里的石头一块块落了地,脸上的笑容也重新变得灿烂起来。
她这才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了,晚饭还没做好呢!”
她说着就要起身做饭,可一回头,她却愣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灶台上已经摆好了一盘色泽金黄的清炒土豆丝,旁边就是那盘她抢救回来的“焦黑白菜”。
灶台上的锅里,还温着一锅香喷喷的疙瘩汤。
而她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根刚被周逸尘塞过来的葱,看样子是准备让她切葱花的。
原来,就在她连珠炮似的提问,而周逸尘云淡风轻地回答的过程中,他手上的活儿压根就没停过。
炒菜,切菜,烧汤……
她,不知不觉间,就从今天的主厨,变成了给他递葱递蒜的下手了。
江小满看看满桌的饭菜,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周逸尘,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周逸尘!”她鼓起了腮帮子,又气又好笑。
“你欺负人!”
周逸尘笑了。
他伸出手,宠溺地捏了捏江小满鼓起的腮帮子。
“谁让咱们家的大厨走神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温和又包容。
江小满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轻轻拍开周逸尘的手,嘴里嘟囔着:“还不是因为你!”
但那点小小的嗔怪,很快就被心底涌上来的巨大喜悦和自豪给淹没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心里甜得像是吃了蜜。
这个厉害的,让她骄傲的男人,是她的对象!
……
周逸尘成为卫生院医生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了向阳大队的每一个角落,其掀起的波澜,远远没有平息。
相信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逸尘这个名字,都将成为整个生产队社员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过对于这些,周逸尘并没有太过在意,更谈不上骄傲。
毕竟,以他的本事,这种在别人看来一步登天的好事,在未来,只会是常态。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一个真正优秀的人,是掩饰不住自身光芒的。
因为聊天耽误了功夫,这顿午饭吃得有些晚。
周逸尘买回来的那块猪肉也没来得及做,只能留到晚上再做了。
吃完饭,下午上工的广播也差不多响了。
江小满顾不上休息,匆匆戴上棉手套,出门去上工。
周逸尘则留在家里,不紧不慢地收拾着碗筷。
等把锅碗瓢盆都洗刷干净,屋子里外也收拾利索后,他才终于闲了下来。
想到刚买回来的木匠工具,周逸尘有些手痒。
之前王振山提醒过他,这屋顶的积雪得常清理,不然雪下大了,容易把房子压塌。
与其天天提心吊胆,不如趁现在有空,把它好好修缮加固一番。
想到就做。
修房顶这种活,不需要多好的技术,以他刚刚入门达到一级的木工水平,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不过,修缮屋顶需要木材。
这事儿还得去找王振山才行。
这段生产队正在组织社员上山砍树,为过冬储备柴火。
这些木材,对他来说就是现成的材料。
周逸尘估计,这会儿王振山他们几个生产队的队长,应该都在大队部开会或者聊天,要是去晚了,说不定人就上山忙活去了。
他不再耽搁,锁好院门,便径直朝着大队部走去。
没一会,他就来到大队部,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几个男人爽朗的说话声。
周逸尘推门进去,果然,高建军正和几个生产队的队长围着火炉子抽烟聊天。
屋里烟雾缭绕,暖意融融。
“哟,逸尘来了!”
最先看到他的,是五队队长王振山。
他那张黝黑的脸上,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忙站起来,热情地朝着周逸尘招手。
“快过来烤烤火!”
其他几个队长,也都纷纷转过头来。
三队队长,方脸汉子张建设咧嘴一笑:“王老,你看看你,周医生一来,你比谁都亲热!”
四队队长,瘦高个钱大勇也打趣道:“那可不,这可是他们五队飞出去的金凤凰,老王脸上能没光吗?”
王振山听着众人的调侃,也不生气,反而挺起了胸膛,一脸的与有荣焉。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兵!”
他重重地拍了拍周逸尘的肩膀,那力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大。
“好小子,真给咱们五队争气!”
可紧接着,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不过啊,以后你可就不归我管了。”
“成了国家干部,再也不是我手底下那个挣工分的小知青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