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宫的烛火亮了整宿。
李恪刚踏进殿门就闻着股怪味,甜腻腻的,跟吕宋矿洞里的水银味沾了边。
太子李弘躺在榻上,脸白得像纸,嘴唇却泛着紫,每咳一声都带着血丝。
\"殿下您看。\"杜明月递过个银匣子,里面是从东宫角落搜出的小丹炉,炉底刮下的灰在灯下泛着银光——她拿银针一戳,针尖黑得更快。\"这铅灰比陛下吃的丹药还重。\"
李恪没说话,手指拂过太子案上的砚台。
砚台看着是寻常端砚,可摸着比一般的沉。
他让人拿小刀刮了点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金属味,是汞。
\"连砚台都下了手脚。\"秦红梅攥着拳咬牙,\"这是要把太子往死里耗!\"
正查着病因,殿外传来争吵声。
武媚娘带着太医署的新道士站在廊下,手里举着份奏本:\"陛下说了,倭国屡犯海疆,该出兵征讨!李恪你总护着南洋,难不成想看着倭人打到长安来?\"
李恪刚走出殿门,就迎上她的话头:\"太子病危,国库大半财力在南洋筑港造船,此时征倭,粮草军械都跟不上。\"他指着墙上的海疆图,\"该先固海防,等港口建好,商船往来顺畅了,再出兵不迟。\"
\"你就是舍不得你那点家底!\"武媚娘把奏本往地上一摔,\"太子病着,正好拿倭国的胜仗冲喜!\"
两人正争着,内侍扶着李治来了。皇帝脸色也不好,咳嗽着摆了摆手:\"别吵了。恪哥,你留下侍朕。征倭的事...再议。\"
这话算是暂时压下了征倭的事。
杜明月却急得直搓手:\"太子身子虚,汤药灌不进多少。\"她突然盯着墙上挂着的橡胶管——是之前从南洋运来,准备给驿站输水用的。
\"有法子了!\"她拽下橡胶管,用烈酒煮了煮,一头插进药汤里,另一头小心翼翼凑到太子唇边,\"慢慢挤,总能灌进去些。\"
橡胶管软乎乎的,还真比瓷勺好用。
药汤顺着管子一点点流进太子嘴里,没再呛出来。
李治看着直点头:\"亏得你们想得出来。\"
李恪趁着太子睡安稳了,让人放出信鸽——想让南洋的秦红梅那边备些解毒的药材,顺便问问海防的情况。
可接连放了三只,都没飞回来。
第四只鸽刚落在檐角,突然扑棱着翅膀掉了下来,嘴里还叼着没写完的信。
杜明月捡起来一看,鸽子嗉囊处有个小针眼,身子都僵了。
\"是染了疫?\"内侍慌了。
\"是被人下了毒。\"李恪捏着鸽腿上的小竹筒,筒壁上有层细粉——跟之前查砚台时闻的汞味一样,\"有人不想让南洋的消息传进来。\"
信没传出去,朝堂上征倭的声浪却更高了。
武媚娘让人抬着倭国使者之前送来的\"国书\"——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还画着把刀,故意挑衅。
\"再不打,人家都骑到头上了!\"武承业在殿上喊,\"李恪要是不愿去,我去!\"
程咬金在旁边哼了声:\"你?去了怕是连船都下不去。\"
正吵得热闹,港口突然传来急报。
亲兵冲进殿时满头是汗:\"殿下!倭国的船队...十几艘大船,载着白银,硬闯咱们的界碑了!\"
李恪心里咯噔一下。
倭国向来缺银,突然冒出白银船队,还敢闯界——怕不是武媚娘暗中勾连,故意引他们来的?
这时候开战,正好顺了她耗空南洋财力的心思。
李治扶着龙椅站起来,脸色更白了:\"他们...他们要干啥?\"
\"怕是来送'军费'的。\"李恪望着殿外的天空,刚才那只死鸽还躺在地上,\"送完了,好让咱们出兵去打他们。\"
秦红梅攥着连弩往外走:\"南洋的兵能调回来!\"
\"别。\"李恪按住她,\"海防不能动。一动,才真中了圈套。\"
他转身看向李治:\"臣请陛下准臣去港口看看。不战,或许也能把他们赶回去。\"
武媚娘立刻接话:\"要是赶不回去呢?\"
\"赶不回去,臣提头来见。\"李恪的声音没起伏,眼神却亮得很——他想起南洋港口新造的那几艘快船,船底抹了橡胶,比倭国的船快得多。
宫门的铜钟\"咚\"地响了一声,像是敲在每个人心上。
太子还在东宫躺着,倭国的船在港口晃着,武媚娘的眼睛在殿上亮着。
李恪走出大殿时,风刮得紧,吹得他衣摆直飘。
程咬金跟在后面嘟囔:\"要不咱把那些白银抢了?正好给太子买药。\"
李恪没笑,只望着港口的方向。他知道,这趟去港口,不只是赶几艘倭国船那么简单——是要跟武媚娘赌,赌她不敢真让倭人打进来,赌南洋的海防能撑住这阵子。
可谁也说不准,那些倭国船上的白银,到底是来\"送礼\"的,还是来点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