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街头的水泥碑还立在老地方,是之前李恪让人刻的\"海疆安则天下安\",字是他亲手写的,笔锋里带着股劲。
可这天一早,几个拓碑匠蹲在碑前忙活,手里的布蘸着东西往碑上擦,酸溜溜的味飘了半条街。
\"你们干啥呢?\"程咬金提着早饭路过,眼尖看见拓碑匠往布上倒醋——这玩意儿除了蘸饺子,还能擦碑?
他把油条往嘴里一塞,凑过去看,碑上的\"海疆\"俩字旁边,竟多了道浅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刻过。
拓碑匠吓得手一哆嗦,布掉在地上。
\"没...没干啥,擦灰呢!\"
\"擦灰用醋?\"程咬金伸手一摸碑面,指尖沾了层薄粉,蹭在舌尖尝了尝——酸得皱眉,\"狗娘养的,你们拿醋蚀碑?\"
动静引来了围观百姓。
杜明月正好带着女卫巡查,挤进来用指甲抠碑上的痕:\"是刀刻的。\"
她指着痕边的水泥渣,\"刻完又用醋泼,让痕迹看着像自然风化的。\"
秦红梅让人把拓碑匠捆了,搜出他们怀里的拓片——上面的碑文竟改成了\"武疆安则天下安\",\"海\"字被硬生生凿掉,补了个歪歪扭扭的\"武\"。
\"这是要偷天换日啊!\"有老侨民急了,\"这碑是蜀王立的,凭啥改?\"
消息传到国子监,二十几个太学生扛着书本就往街头跑,围着碑坐成圈:\"谁敢动碑,先踏过我们的书!\"
领头的正是长孙冲的门生,举着原碑的拓本喊,\"我们有原样!这是蜀王亲笔!\"
李恪赶来时,书肆的伙计正抱着摞纸往人堆里塞。
是活字印刷印的原碑文,墨迹还新鲜,上面连李恪写字时掉的墨点都清清楚楚。
\"都看好了!\"伙计举着纸喊,\"这才是真的!那几个拓碑匠是武家商行雇的!\"
杜明月没闲着,让人端来盆石灰水,往碑上一泼。
白花花的水顺着碑面往下流,流到被改的地方时,突然显出道黑痕——是之前刻字时没清干净的墨,被石灰水一泡全透了出来,正好勾勒出\"海\"字的残边。
\"看!是'海'字!\"百姓指着碑喊,拓碑匠耷拉着脑袋,再不敢狡辩。
这事刚平,长安又传笑话。
武承业家养了只鹦鹉,不知听了多少回下人念叨,竟学会了喊\"武代李兴\",见人就扑棱着翅膀叫。
那天武媚娘去府里看侄子,鹦鹉正好落在她肩头喊这话。
武承业吓得脸都白了,抓着鹦鹉就往厨房跑,愣是让人给炖了。
后来传出来,厨子说那鹦鹉肉酸得很——怕是听多了虚话,肉都变味了。
程咬金听说了笑得直拍大腿:\"这叫啥?作茧自缚!\"
可笑声还没歇,洛阳驿站又来了个穿道袍的,背着个药箱,说是终南山来的隐士,手里举着个瓷瓶:\"贫道炼出金丹,能治陛下的病!\"
驿卒不敢怠慢,赶紧往宫里报。
李恪正好在驿站查账,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李治服丹吐血还没好利索,这时候来献金丹?
是真治病,还是往火坑里添柴?
他让人把隐士\"请\"到偏房,看那瓷瓶上的标签:\"九转还魂丹\"。瓶塞一拔,一股硫磺味窜出来,跟吕宋矿洞里的水银味混在一块似的。
\"这丹,陛下敢吃吗?\"李恪没接瓷瓶,只盯着隐士的鞋——鞋底沾着的泥,不是终南山的黄土,倒像长安城外武氏庄园的黑泥。
隐士眼神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秦红梅已经让人去查他的来路,女卫们的橡胶底鞋踩在石板上没声,早把他跟武家管事接头的事摸得门清。
夕阳把水泥碑的影子拉得老长,被石灰水泼过的地方干了,\"海疆安则天下安\"七个字重新露出来,比之前更清楚。
太学生们还围着碑坐,有人拿炭笔在纸上描字,要刻块新碑立在旁边。
可终南山隐士的瓷瓶就放在桌上,硫磺味顺着窗缝往外飘。
李恪摸着碑上的字,心里清楚——改碑文是小,想借着金丹动皇帝才是真。
这瓶丹药要是送进长安,怕是比改十块碑还凶险。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两下,脆生生的。
程咬金啃着剩下的油条嘟囔:\"要不把这丹给那鹦鹉尝尝?哦不对,鹦鹉早被炖了。\"
李恪没笑,只让人把瓷瓶收进铁盒,锁上。
他望着长安的方向,天快黑了,宫里的灯该亮了吧?
不知道此刻的皇帝,是在咳血,还是正盯着那所谓的\"金丹\"动心。
夜风卷着醋味和硫磺味过来,把太学生们描的碑文吹得哗啦响。
上面那句\"海疆安\",在暮色里像双眼睛,盯着这盘越来越乱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