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无力，沉默半晌，缓和着气氛说：“你醉了，先坐会儿吧，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她现在不想和他有任何正面的冲突，说完这句，就率先往厨房去了。
唐聿礼看着厨房的灯亮起，注视着她纤瘦温婉的身影，掩下眸底的黯色，坐在沙发上后，就仰头靠在后面，闭眼疲惫等待。
客厅里是无声的压抑安静，只有偶尔厨房里传来的微弱声音。
林笙端着醒酒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沙发上的唐聿礼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昏沉，眉头紧紧拧着。
她站在原地，轻抿了下唇，才低喃出声：“哥，醒醒吧。”
唐聿礼并没有睡沉，缓缓睁开眼眸看向她，明明没有出声，眼底的情绪更是深不见底，让她只觉得无端恐慌。
“笙笙。”他呢喃出声，带着浓重的醉意和一种病态的固执：“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错了，我什么都改，你别不要我……”
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却被林笙先一步避开。
“哥，我们已经结束了。”林笙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唐聿礼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脸上的神情僵了下，随即垂目晦涩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他说到这里，嗓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我爱你啊，林笙，你怎么就是看不到这一点！”
林笙站在原地，强忍着眼底的泪意，没有出声回应。
她很清楚，他们之间必须要早点断掉。
良久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唐聿礼目光渐渐暗沉下去，没再看她一眼，拎起外套阔步离开。
“怦！”的一声，玄关的门被他关得很响。
客厅里再度陷入寂静到令人恐慌的气氛中。
林笙眼睫轻轻颤了下，默了几秒，才回到卧室。
将门关上的一刻，她的身体就因为刚才的挣扎和紧绷而微微颤抖，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她淹没。
黑暗中，她摸索着走到床边，失神坐下。
也在一瞬，手机屏幕亮起。
她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划过，一眼看到了那个静静躺在通知栏最顶端的，新好友申请的图标。
一个陌生的头像，一片深沉如墨的黑色背景。
对方的好友申请只有简单两个字：【顾衍。】
林笙神色微变了变，脑海里涌起的纷乱也被他的这条好友申请所取代。
所以，顾衍是来帮她的吗？
他也和沈清有仇恨吗？
林笙思索着这些，最终还是按下了同意键。
顾衍那边没有再发来消息，她也没有再问，只是听着窗外呼啸的冷风，心莫名紧了紧。
翌日清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一如既往地浓烈。
整个查房的过程，林笙难得有心不在焉的时候，看着顾衍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问，他昨晚那番话到底想表达什么，但碍于现在同事太多，不好开口。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从病房出来，顾衍微微侧过头，看着她，问得忽然：“林医生有事问我？”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个整理病历的小护士也听到，目光带着毫不掩饰落在林笙身上，在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氛围中，慢悠悠地补充道：“还是，中午想请我吃饭？”
“……”
林笙看着男人眼里漫不经心的笑容，忽然觉得他好像也没有那么禁欲了，果然人不能貌相。
旁边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紧接着，几道好奇又带着暧昧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林笙身上。
空气里瞬间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八卦气息。
林笙的脸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她完全没想到顾衍会说出这种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她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这么多同事面前，又不好否认，那样反而显得太过刻意，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顾衍隐隐含笑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有这个想法，想请教顾主任一些问题，但如果顾主任很忙，那就改天吧。”
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不自在。
“不忙。”顾衍淡淡出声，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忘补充一句：“到时候直接微信和我说就行。”
“……”林笙无言以对抬眸看了他一眼，迎上他眼底的一层薄笑，僵硬扯了下唇。
有一种他就是故意的感觉。
在周围的几个小护士互相交换着眼神的注视下，顾衍目光又在她绯红的脸上又停留了一秒，才转身离开，留下护士站一片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
林笙怕她们八卦，连忙找了个借口也回了病房。
中午医院食堂，人流量很大，林笙特意挑了个相对于安静的角落。
顾衍端好饭菜，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局促的样子，率先出声：“林医生，你最近资金很紧张吗？”
“啊？”林笙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懵，但还是如实摇了摇头：“不紧张……”
“那就请我在食堂？”顾衍慢条斯理打趣了句。
林笙连忙出声：“我只是觉得食堂比较方便一些，如果你不喜欢，别的地方也可以。”
她说这句话时，完全是惶恐又真挚的模样。
这么纯挚，也难怪会被沈清欺负。
顾衍勾唇笑了下：“开个玩笑，吃人嘴软，我知道这个道理。”
原本紧绷的气氛在他的这句玩笑里渐渐缓和，林笙轻轻松了一口气，和他也弯唇笑了下。
然后拿起筷子，小幅度挑了几下盘中的米饭，斟酌地问：“顾主任，我就是想问问，你……昨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她的问题，顾衍没多大意外，眼神却依旧平静无波。
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来：“林医生觉得是什么意思呢？”
林笙指尖微僵，垂下眼眸，知道他不会回答，就没有再多问了。
见她吃了瘪就这样沉默下来，顾衍不禁轻笑了声，若有所思注视着她问：“这就不问了？”
林笙抬眸看他：“问了你就会回答吗？”
顾衍看着她那双清灵的眼睛，轻扬了下眉，佯装思索了几秒，随后在她期许的目光下，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林医生，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林笙不明所以看着他。
顾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作为一名医生，光有细心和耐心是不够的。”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迷茫的脸上，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甚至带着几分戏谑：“医生要有聪明的头脑才行。”
聪明的头脑？
林笙皱起了眉，觉得他这是在话里话外说她笨……
顾衍看着她脸色的变化，眼底笑意愈发的深：“要学会自己思考，自己判断，相信自己。”
这一顿饭吃的林笙挺没胃口的，想要的答案没有得到，反而被戏耍了一番，这种感觉很憋闷……不爽！
在顾衍吃饭的时候，她特意用筷子用力戳了戳盘中的米饭来泄愤。
对方是她领导，她不敢得罪。
但米饭还是可以的……
一顿饭结束，走出医院，顾衍主动开口：“这顿饭多少？我转给你。”
“说好我请的。”林笙坚持。
“也可以，那这顿饭就当学费了。”顾衍没有推辞，在她诧异的注视下，忍着眼底笑意，淡然说：“下次，换我请你。”
他留下这句话，高挺的背影很快融入门外的人流中。
林笙站在原地，神色古怪盯着男人离开的背影，通过这顿饭，心里只对这位空降的领导多一个想法，那就是嘴毒。
下午的工作依旧忙碌，但关于她中午请顾衍吃饭的事情，显然已经在护士站的小圈子里传开了。
“林医生！”刚交完班，一个小护士就笑嘻嘻地凑过来，挤眉弄眼：“快老实交代！中午跟顾大帅哥吃饭，感觉怎么样？他是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啊？不然干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你请客？顾主任平时可高冷了，主动出击，不简单哦！”
林笙正在核对输液单，闻言头也不抬，无奈道：“别瞎说，就是我有点事情要问顾主任。”
“哎呀，问事情嘛，哪里不能问？非要去外面餐厅？”另一个护士也加入进来：“我看顾主任就是故意的，故意制造机会，林医生，顾主任条件多好啊，稀有人才，技术顶尖，长得又帅，院里多少小姑娘盯着呢，你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林笙被她们说得很无奈，把握机会？
她连对方是敌是友都分不清呢。
这时，护士长黄初礼正好路过，听到几个小护士叽叽喳喳，笑着打趣道：“你们这群丫头，整天就知道八卦，林医生眼光高着呢，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向林笙，眼神带着过来人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林医生，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个‘护花使者’呢。”
其中一个小护士立刻反应过来，夸张地一拍手：“对啊对啊，周机长，差点把他忘了，林医生，周机长可是风雨无阻，天天雷打不动地在我们下班点等你，那痴情劲儿，全医院都出名了，顾主任要追你，那可有个强劲的对手了！”
提到周祈年，林笙的脸色冷了几分，了了应付了他们几句，就回到了办公室。
下班的时候，林笙走出医院迎面赶上了一阵冷风，让她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想要加快脚步去停车场。
然而，刚走出几步，就被早就等待在这里的周祈年抓住了手腕，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送你回去。”
“放开我！”林笙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不耐看他：“周祈年，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来骚扰我！”
“骚扰？”周祈年手上的力道反而加重，捏得林笙腕骨生疼，他凑近一步，眼神阴沉：“林笙，你别傻傻地被别的男人骗！”
林笙皱起眉心看他，觉得他的话很荒谬。
“林笙。”
也在这时，一道低缓的男声响起。
林笙和周祈年同时转头。
顾衍走近，没有看周祈年，而是看着林笙说：“如果不认识他，就报警，用我帮你吗？”
林笙轻抿了下唇，没有立即回应他的话，而是看着周祈年，一字一句道：“周祈年，我不想和你在医院门口闹得太难看，放手。”
周祈年深黑的瞳孔凝注着她，在她冷漠的目光下，缓缓放开了手。
在她毫不犹豫转身想要和顾衍一起离开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压着情绪说：“小初最近很想你。”
听到女儿，林笙脚步顿了下，但依旧没有回头，和顾衍一起离开。
医院门口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冷风吹过的声音。
林笙坐上顾衍的车，手腕上被周祈年，捏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想起周祈年的话，还是给陈律师发了条消息。
而后放下手机，看着顾衍，低低出声：“顾主任，刚才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顾衍身上冷冽气场收敛了大半，启动车子，语气带着一丝询问：“可以问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林笙侧目看向窗外，显然没有多想回答这个话题的意思。
顾衍识趣没有多问，带着她去了一家环境干净雅致的粤菜馆。
环境清幽，灯光柔和，舒缓的音乐流淌，与刚才医院门口的剑拔弩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衍点了几样清淡滋补的菜，又要了一壶热茶。
温暖的茶水滑入喉咙，林笙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冰冷的指尖也恢复了一点温度。
顾衍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给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瑶柱白粥，动作自然。
暖黄的灯光下，他冷峻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好些了？”他问。
“嗯。”林笙捧着碗，暖意从手心蔓延开，由心地说：“谢谢主任。”
“没事。”顾衍放下汤勺，拿起自己的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问：“林笙，你和他之间是有什么矛盾吗？”
他像是随口一问。
林笙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蜷缩，她知道，这个问题避无可避。顾衍总归是帮过她，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她都需要给出一个解释。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哥？”
一个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亲昵的女声，突兀地在他们桌旁响起。
林笙的身体瞬间僵住，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