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何岁听完王顺安的禀报,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宁白露坐在一旁,一边为他轻轻捶着背,一边也是忍俊不禁。
“陛下,您这位叔叔,可真是……国之瑰宝。”
“何止是瑰宝。”
何岁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他简直是朕的福星,是朕的移动国库,是朕刷声望的御用背景板。”
他止住笑,脸上,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传旨。”
“嘉亲王何典,识人不明,致使府库失窃,德行有亏。罚俸三年,禁足于府,无诏不得出。”
“另,着六扇门总捕头楚飞扬,缉拿巨骗,为国除害,功劳卓着!赏黄金千两,锦衣十匹!”
“着说书人,将‘总捕头智擒昆仑妖道’之事,编成话本,传唱天下!”
“朕要让这天下百姓都知道,我大玥,有六扇门在,便无妖魔鬼怪,敢为祸人间!”
“奴婢,遵旨。”
王顺安躬身退下,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
夜,深了。
何岁与宁白露在殿内对弈。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陛下,您这一手,可真是玩得漂亮。”
宁白露落下一颗白子,清澈的凤眸里,满是笑意。
“借着嘉王爷的愚蠢,既敲打了他,又给楚飞扬立了威,还顺带着,把六扇门的名声,在民间彻底打了出去。”
“如今京城里,那些说书先生,都快把楚总捕头,夸成下凡的天神了。”
何岁笑了笑,落下一颗黑子,吃掉了她一大片白棋。
“这叫废物利用。”
“楚飞扬是把好刀,但太傲,需要敲打,也需要安抚。”
“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他才能明白,谁,才是真正给他荣耀的人。”
宁白露看着棋盘上的败局,非但没有懊恼,反而托着香腮,痴痴地看着他。
“嘉王爷被骗,纾王爷成了酷吏,楚总捕头成了您的鹰犬,吴画师在司农寺里研究养鸡。”
“就连远在湖南的黄老先生,也成了您用来建造稷下学宫的,一块垫脚石。”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却满是甜蜜。
“陛下,您把这天下的人心,都算计到了骨子里。”
“您说,您是不是很坏?”
何岁放下棋子,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他看着她那双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是。”
“朕很坏。”
“可这江山,是朕的。”
“你,也是朕的。”
宁白露的脸,微微一红,眼中,却泛起了动人的水光。
她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呢喃。
“那怎么办呢?”
“你好坏。”
“我好爱。”
……
京城西郊,尘土飞扬。
数万名工匠与民夫,如同巨大的蚁群,在一片广阔的工地上忙碌着。
这里,曾是前朝的皇家猎苑,如今,一座象征着大玥未来的宏伟建筑群,正在拔地而起。
稷下学宫。
皇帝的旨意,比最快的驿马跑得还快,早已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大部分的宫殿楼阁,还只停留在图纸与地基之上。
唯独在整个工地的正中央,一座巨大无比的,由上等金丝楠木搭建而成的圆形高台,已经完工。
此台,名曰“论道坛”。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思想的血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王顺安那阴柔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论道坛前,压过了数万工匠的嘈杂。
他手捧一卷明黄的圣旨,身后,是数百名身着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玄镜司缇骑,肃杀之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前来围观的百姓、商贾、游学士子,黑压压的一片,全都屏住了呼吸。
“朕惟,天地立心,生民立命,往圣继绝学,万世开太平。此四者,乃国之根本,亦是朕之夙愿。”
“然,大道三千,歧路亡羊。一家之言,岂能尽天下之妙?一派之学,焉能解万民之忧?”
“故,朕于此,重建稷下学宫,复太祖百家争鸣之盛景!”
王顺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
“自今日起,于此论道坛,开‘稷下月旦评’!”
“凡我大玥子民,无论出身,无论派别,儒、墨、道、法、名、兵、农、杂、阴阳,皆可登台!”
“所论之道,上至国策,下至民生,百无禁忌!”
轰!
人群,彻底炸了!
百无禁忌!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滚雷,劈开了所有人思想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