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与危险的交织
后颈的刺痛正顺着脊椎往头顶蔓延，我能听见自己太阳穴跳动的声音，就像有人拿着小鼓在颅腔里敲打。
孙教授的放大镜离屏幕只有五厘米，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那是他查账时才会有的锐利目光，上次财务部的王姐把小数点错了三位，就是被这双眼睛揪出来的。
“范小姐？”陈助理的钢笔尖悬在笔记本上，“孙教授问您数据溯源的方法。”
我喉结动了动。
昨天凌晨三点，邹逸在微信里发来的那句“别暴露你记得所有看过的文件”突然在耳边炸响。
他说孙教授是行业内出了名的“数据猎犬”，嗅觉比警犬还灵敏。
可现在他在哪儿呢？
在茶水间？
还是顶楼那间从不锁门的办公室？
“其实……是个笨办法。”我捏着鼠标的手沁出冷汗，故意把转椅往屏幕方向挪了挪，“上周整理档案时，我把2017年到2022年的项目日志都抄了一遍——”我指了指工位旁堆成小山的笔记本，最上面那本的边角还沾着咖啡渍，“每天下班留半小时对时间线，今天看到异常值，就顺着本子里记的暴雨停工、设备检修这些事件往上套。”
孙教授的放大镜“咔嗒”一声磕在隔板上。
我瞥见他眼角跳了跳——上周三我确实在档案室泡了一整天，监控应该能拍到我抱着二十多本旧日志往工位搬。
周会计的红指甲突然戳到我面前，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那你昨天的规划案呢？那么复杂的成本模型，也是抄本子？”
“周姐记性真好。”我抬头冲她笑，故意把“周姐”两个字咬得又甜又脆，“昨天您不是说要看我做模型的过程吗？”我点开电脑里的“作废文件”文件夹，里面躺着十七个版本的Excel表格，从最基础的线性公式到被我推翻的动态模型，时间戳从早八点排到凌晨一点。
周会计的指甲尖在半空顿了顿，突然转身撞翻了我桌上的马克杯。
“手滑。”她甩着沾了咖啡的袖子往洗手间跑，发梢扫过我脸时带着股刺鼻的玫瑰香水味。
马工已经蹲下来帮我捡本子，他的工牌蹭到我手背，凉凉的：“晓萱你没事吧？”
“没事。”我低头收拾，瞥见孙教授的皮鞋尖转向了门口。
陈助理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两人并肩往外走时，孙教授突然停步：“范小姐的笔记本，能借我看看吗？”
我的后颈又开始刺痛。
但我还是把最厚那本推了过去——里面记着2019年那场洪水导致的三次停工，全是我照着旧报纸和项目周报抄的，连天气预报表都贴了三张。
孙教授翻到第三页时，陈助理的手机响了。
他接完电话冲孙教授点了点头，两人的影子很快消失在玻璃门外。
“走了？”王哥从隔板后探出头，“小范可以啊，把老狐狸都糊弄过去了。”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这才发现衬衫后背全湿了。
收拾东西时，马工往我包里塞了盒布洛芬：“看你刚才脸色那么白，这个备用。”我正要谢他，食堂的广播突然响了：“今日加班餐供应到八点。”
食堂里人不多，我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
刚咬了口糖醋排骨，对面的椅子“吱呀”一声被拉开。
邹逸的黑风衣扫过我的裤脚，他把一个白色药瓶推了过来，瓶盖还带着体温：“头痛药，比布洛芬管用。”
我抬头看着他。
他的金丝眼镜滑下鼻梁，露出眼尾那颗淡褐色的痣——这是他放松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你怎么知道我头痛？”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耳朵尖都发烫了。
“昨天你使用能力超过了半小时。”他指尖敲了敲药瓶，“契约者的状态是共享的。”
食堂的暖光灯在他镜片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斑。
我盯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突然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味——和我工位抽屉里那份“匿名”送来的香薰味道一模一样。
“晓萱？”
周会计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这层暧昧的迷雾。
她端着餐盘站在我们桌旁，眼睛盯着邹逸的手：“原来你认识邹总啊？难怪……”她拖长的尾音像根刺，扎得我后背发紧。
邹逸突然站了起来，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我：“周会计，上个月你报销的咖啡券，是在公司楼下买的？”
周会计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
我这才想起邹逸是集团审计部的，上个月财务部刚被他查过账。
她端着的餐盘晃了晃，番茄蛋汤溅在了邹逸的皮鞋上，她却连句道歉都没说，踩着细高跟跑了。
“她会去告状的。”邹逸重新坐下时，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孙教授已经让人查你电脑了。”
我捏着药瓶的手一紧：“能查得到吗？”
“你清理过痕迹。”他低头喝汤，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但孙教授有陈助理。”
陈助理——那个能把十年前的邮件往来拼成时间线的人。
我突然想起下班时看见他抱着笔记本进了机房，键盘声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后颈的刺痛又开始冒头，我捏紧药瓶，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晓萱。”邹逸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发颤的手背，“明天下午三点，来顶楼会议室。”
他的温度透过皮肤渗了进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食堂的灯突然闪了两下。
周会计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她盯着我们相触的手，手机屏幕在她掌心亮得刺眼——那是孙教授的微信对话框。
晚上十点，我在加班日志上签完字。
经过机房时，门虚掩着，陈助理的声音飘了出来：“21:17，范晓萱登录过成本系统……孙教授，您看这个操作记录……”
我脚步停住了。
走廊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后颈的刺痛变成了灼烧。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邹逸的消息：“别慌。”
可当我摸到手机屏幕时，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是孙教授的邮件提醒：“范晓萱女士，明日十点，请携带所有工作笔记至302会议室。”
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跳声盖过了机房里的键盘声。
孙教授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像一团跳动的火。
明天十点，他会说什么呢？
是终于找到破绽，还是……
“叮——”
电梯声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只看见邹逸的黑风衣一角消失在电梯里。
他的药瓶还在我包里，带着体温。
可此刻，我盯着手机上的邮件提醒，喉咙发紧——孙教授说，他有了新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