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信宫,长公主李云睿在皇宫内的居所。
这里仿佛是宫中的一块禁忌之地,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巡逻的侍卫,都会下意识地绕道而行,步履匆匆。
无他,只因此地每年都会悄无声息地更换一批新的宫人,而原先那些人的去向,则成了宫闱深处讳莫如深的谜团。
罗彬刚随着引路女官踏入宫门,一股无形的寒意便悄然裹挟而来。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如实质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瞬间锁定了他!
被盯上了!
罗彬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强大的灵觉如同水银泻地般蔓延开去,瞬息之间便已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道目光的来源——百步开外,一处被阴影巧妙遮掩的刁钻角度,一个身影如同蛰伏的猎豹,弓已半开,箭在弦上!
通过地脉反馈回的气息判断,此人修为约在九品上下,精擅隐匿与狙杀。
不是燕小乙…那厮已被贬去边关。看来是李云睿手下的另一张王牌,又一个被洗脑的死忠。
罗彬心下快速盘算。
原着中,长公主设此局,是想以滕梓荆之死刺激范闲对她动手,好让燕小乙有借口将其射杀。
可如今滕梓荆活得好好的,自己虽然看李云睿不爽,但没有必须要杀她不可的理由。
她为何还要摆出这般阵仗?是单纯的不放心?还是另有更深的图谋?
天知道这疯女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
罗彬按下疑虑,跟着女官穿过寂静得有些诡异的庭院,来到广信宫的主殿外。
女官在殿门前停下脚步,侧身示意:
“范公子,殿下就在殿内,您请自行入内。”
说完,她便垂首退到一旁,仿佛不敢靠近殿门半步。
罗彬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殿门。
一股奇异的、馥郁中带着一丝甜腻的香薰气味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
大殿内空旷而华丽,却不见一个侍从的身影,唯有主位之上,一个身着素白宫装的女人,正姿态慵懒地抚弄着怀中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
她,就是大庆的长公主,婉儿的生母,罗彬名义上未来的岳母——李云睿。
不得不承认,在看清李云睿面容的那一刹那,罗彬被结结实实地惊艳到了。
婉儿已是人间绝色,但作为母亲的李云睿,其美貌更胜一筹!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乌黑流光的长发如瀑布般垂泻,肌肤胜雪,眉眼如画,一种超越凡俗的高贵与飘逸气质萦绕周身,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临凡。
玉指轻抚白猫的动作,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魅惑。
我靠…这颜值…难怪能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五迷三道的!这要是换了我…
呸!想什么呢!
不过说起来,未来岳父当真是意志坚定啊,能理智清醒的从这位姐姐的石榴裙下站起来。
这要是我…估计早就…
不对不对!怎么还想?!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
一股原始的、强烈的占有欲猛地冲上罗彬的脑海,眼前那绝美的身影仿佛化作了无法抗拒的诱惑,让他心跳加速,血液奔涌,甚至连眼睛都开始微微充血,理智的堤坝正在被汹涌的本能冲击!
不对劲!这香有问题!
与此同时,主座上的李云睿自罗彬进门后,也一直未曾开口。
她本想按照计划先发制人,可当她的目光落在罗彬脸上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住!
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
十几年前的记忆碎片疯狂涌现——那个她曾无比崇拜、后又刻骨痛恨的女人的脸庞,与眼前这张年轻俊朗的面孔竟有七八分相似!
尤其是那眉宇间的神韵…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个女人的孩子早就死了!一箭穿心,她亲眼见过!绝无生还可能!
那这个范闲…到底是谁?!为什么偏偏是他要娶婉儿?!
极度的震惊与混乱,让她手下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怀中的白猫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猛地挣脱她的怀抱,爪子在她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瞬间窜得无影无踪。
手背的刺痛让李云睿猛地回过神来。她再看向罗彬时,眼底那抹因回忆而产生的恍惚瞬间被冰封,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怨恨与仇视!
而这声猫叫,也如同警钟般在罗彬耳边炸响!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归元诀真气自发地急速运转一个大周天,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将那燥热邪念强行压下,眼神恢复了清明。
好险!好毒辣的手段!
他心有余悸,看向李云睿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难怪要埋伏神箭手!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先用这霸道至极的催情香料乱我心智,只要我稍有失态,暗处的冷箭立刻就能将我格杀,还能给她安上个“护卫清白”的名头!
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他悄然运转目视解析能力,视线扫过大殿角落那尊袅袅升烟的香炉。
曼陀罗花粉、天仙子、合欢皮…还加了能放大感官刺激的龙涎香!
都是年份极久的虎狼之药!虽然配置手法粗糙,药力未能完全融合发挥,但对付普通九品高手已是绰绰有余!
幸好小爷我医术通神,真气又特异…这疯婆娘,为了杀我真是煞费苦心!
连这种禁药都能弄到手,看来她经营内库这些年,手底下能人异士不少啊!
他迅速冷静下来,面上不动声色,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从容地拱手行礼,声音平稳:
“臣范闲,参见长公主殿下!”
李云睿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行挤出一丝看似温和的笑容,只是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你既是婉儿的未婚夫婿,便如同我的孩子一般,不必如此多礼,太过生分了。”
罗彬神色恭敬,坚持道:
“殿下母仪尊贵,礼不可废。”
孩子?我可没福气当您“孩子”,怕不是哪天就被您这“娘亲”给毒死了。
李云睿见他不接茬,便不再纠缠于此,转而说道:
“早就听闻你医术通神,连婉儿那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痨疾都能治好。正巧,本宫近日时常头痛,不知范神医可能医治?”
罗彬谨慎答道:
“头痛之症,病因繁杂。需得臣为殿下仔细诊脉后,方能判断。”
“既如此,那你便上前来,为本宫诊一诊脉吧。”
李云睿伸出皓腕,放在一旁的软垫上。
罗彬面露迟疑:“殿下…臣是外男,只怕…于礼不合。”
李云睿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
“都快是一家人了,何必拘泥这些小节?尽管过来便是。”
“那…臣就冒犯了。”
罗彬告罪一声,缓步向主座走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他的靠近,暗处那道冰冷的杀意骤然变得浓烈起来,如同实质的针尖,刺在他的背心。
他走到李云睿身前,微微躬身。靠近后,他敏锐地察觉到,李云睿周身萦绕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清淡香气。
原来如此…她身边有解药或是中和剂,难怪自己不受影响。
他告罪一声,伸出三指,轻轻搭在李云睿白皙的手腕上。
触手之处,肌肤温润滑腻,完全不像是一个已有成年女儿的母亲。
有一说一,这女人保养的是真好,这么近距离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比他的还好…而且看上去顶多二十七八…
诊脉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近在咫尺的丰腴身姿。
好家伙…这规模…真是…得天独厚啊。
可惜婉儿没遗传到这点…
他这边屏息凝神,“专心”诊脉,一直暗中观察他的李云睿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刚才那一瞥。
她心中冷笑: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果然都是这般德行!
为了计划,她强压下心头的厌恶与杀意,甚至故意微微挺直了腰身,让曲线更加凸显,声音也刻意放得又软又糯,带着一丝撩人的甜腻:
“闲儿…本宫这头痛,究竟是何缘故啊?”
这一声“闲儿”叫得百转千回,饶是罗彬早有防备,心神也不由得微微一荡。
他赶紧收敛心神,松开手,后退半步,垂首道:
“回殿下,脉象平稳有力,殿下凤体康健。想来头痛应是平日里思虑过甚,操劳所致,并无大碍。”
李云睿岂肯罢休,趁势追击:
“本宫听说,按摩头部可舒筋活血,缓解疲劳。闲儿你既精通医理,想必也擅此道?不如,就替本宫按一按吧?”
不等罗彬拒绝,她又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语气,一双美眸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长辈有所求,你这做晚辈的,难道忍心拒绝吗?”
软硬兼施,话已至此,罗彬若再推辞,反倒显得心中有鬼。
他只得躬身道:
“臣…确实略通一些舒络之法。既然如此,臣便僭越了。”
李云睿端坐不动,罗彬走到她身后,再次运转归元诀,确保灵台清明,这才抬起双手,指尖蕴涵着温和的真气,轻轻按上李云睿两侧的太阳穴。
丝丝清凉精纯的真气透穴而入,缓缓梳理着经络。
李云睿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自太阳穴扩散开来,连日来的焦躁与头痛竟真的缓解了不少。
她忍不住闭上眼,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叹:
“果然妙手…只是按了几下,本宫便觉得轻松了许多。费介的徒弟,果然是青出于蓝。”
罗彬谦逊道:
“殿下过奖了。”
李云睿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说…费介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去儋州教导你医术了?看来范家与鉴查院,关系匪浅啊。”
罗彬滴水不漏:
“或许是家父与师父有些私交。”
“确实。”
李云睿接口道,
“他们年轻时便相识。本宫还记得,那时他们常在一起钓鱼。”
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问道:
“远在儋州的老太太,身体可还硬朗?”
“劳殿下挂心,祖母身体康健。”
李云睿笑了笑:
“也是,有你这么个神医孙子在身边,老太太想不硬朗都难。”
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追忆:
“我小时候,倒是极喜欢老太太,总爱跟在她身后转悠…可惜了…”
她没说完“可惜”什么,却突然又将话题扯回了罗彬身上:
“听说…前些时日,你在牛栏街遇到了些麻烦?”
罗彬脸上适时的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
“麻烦?殿下何出此言?臣并未遇到什么麻烦啊。”
李云睿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直白:
“我何出此言?程巨树…就是我派去的呀。只是可惜…竟落了个死不见尸的下场。”
罗彬面色丝毫不变,依旧恭敬如常,语气带着困惑:
“殿下之言,臣实在听不懂。还望殿下明示。”
李云睿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轻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有些瘆人:
“装糊涂…聪明人最爱装糊涂。”
她意识到罗彬心志之坚,远超预料,寻常手段难以让他失态。
无奈之下,她睁开了眼睛,淡淡道:
“好了。”
罗彬立刻收手,后退一步。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细腻触感和淡淡冷香。
这手感…确实…也不知道婉儿有没有遗传到,可惜灵儿那虎妞守的太紧,他至今都没和婉儿有什么深入交流。
呸!又想歪了!
他躬身道:
“殿下若暂无他事,家中长辈还在等候,臣先行告退。”
李云睿摆了摆手,意兴阑珊:
“去吧,别让柳如玉等急了。”
罗彬如蒙大赦,拱手转身,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李云睿却突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罗彬脚步一顿,心中警兆再生,缓缓转身:
“殿下还有何吩咐?”
只见李云睿站起身,袅袅婷婷地走到他面前,毫无征兆地,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罗彬瞳孔骤然收缩!
这疯女人要干什么?!
李云睿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又混合着恶意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如同情人间的呢喃,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范闲,你说…如果本宫现在大喊,说你欲对我不轨…陛下…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罗彬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体内真气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真干得出来!这完全符合她疯批病娇的人设!
就在他脑中飞速思考着是先把她毒哑还是直接打晕更稳妥时,李云睿却自己松开了手,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下,仿佛在评估什么,然后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行…痕迹还是太重了,不够自然…算了,你走吧。”
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动,让罗彬满心疑窦,却也顾不上深思,再次拱手,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广信宫。
直到罗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宫门外,李云睿脸上那变幻莫测的表情才彻底沉淀下来,化为一片阴鸷与狰狞。
她唤来贴身女官,声音冷得如同寒冰:
“去!给本宫仔细地查!查范闲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一点一滴都不能放过!尤其是…他的生母,究竟是谁!务必给本宫查个水落石出!”
“是!殿下!”
女官感受到主子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息,战战兢兢地领命退下。
空荡的大殿内,李云睿独自站在原地,目光幽深地望向罗彬离去的方向,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长得如此相像…真的…只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