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高,头发微卷,身上一件黑夹克,里面是深蓝色的条纹衬衫,痞里痞气的,应该不是个好相与的。
沈枝意看着身前人迟迟未动的步伐,略微一顿。
侧过身,她打算绕过去。
与此同时,她再说了一句抱歉。
男人步伐挪一步,挡住沈枝意的去路。
沈枝意停下脚步。
男人说:“你长得很眼熟,我们是不是认识?”
沈枝意:“……”
沈枝意扭头回看了一眼灵堂,又看了看来人,不知道人是什么来头,但能够确定挺缺心眼的。
沈枝意拒绝道:“抱歉。”
沈枝意这话说得委婉,男人停了一下,半晌拿出手机。
“要不要加个微信,要是我想起来了,就联系你。”
沈枝意沉默片刻,道:“我是鞠萍的娘家人,现在不是很方便,所以抱歉。”
最后重复的抱歉,她刻意加强语气。
男人看了看灵堂方向,又看了看沈枝意,一脸尴尬。
大概也是意识到在人家亲人灵堂上,要微信是多离谱的决定。
挠了挠头,他侧身让开。
沈枝意松一口气,大步出了灵堂。
她走得很快。
走到梅家门口,天空飘起小雨。
一滴冷雨滴在额头,接着是倾巢大雨,落在肩头,落在身上,冻得沈枝意心底都冒出丝丝缕缕的凉气,弯下腰,她快步往门口的迈巴赫走去。
司机正在车上抽烟。
听见后门被拉开,他手指抖了一下,回头惊愕道:“您这么快出来了吗?”
沈枝意:“见到她就可以了。”
司机只当这个是靳承洲,没有多想,点头说:“也是,梅家人多眼杂,您待在这边也不好,我现在送您回酒店。”
沈枝意出声:“送我回港大的公寓吧。”
司机:“可是——”
“他很忙,今夜不一定能回来,我想去公寓,有他的东西在。”她说。
司机怔了怔,抬眼看向后视镜。
后视镜里的女人没有注意到司机打量的目光,低着头,用后排的纸擦拭着身上水渍,她眼神专注,似乎没有注意到外面过暗的天色,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刮水器运作,隔着一层暖光,女人面容看着温柔又恬淡。
司机突然明白为什么靳承洲会喜欢沈枝意了。
谁会不喜欢能给自己家一样感觉的女人。
——如同黑夜里的明灯。
把沈枝意送到公寓,司机想了一下,把这段行程记录仪录了下来,发给景东。
-
临时的下雨,让很多宾客都进入主栋,灵堂只留了几人。
靳承洲把最后一波客人安排好,点开手机,是景东发来的一小段录音。
不长,但让人意犹未尽。
靳承洲眉眼寸寸柔和。
连身后靠过来的况野都没有注意。
况野撇了撇嘴,“看你这不要钱的样子,又是哪个小妖精给你发消息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有家室的人。”
靳承洲略略抬眼,他早在况野到的第一时间掐灭了手机屏幕,道:“就是我家室给我发的消息,怎么,你嫉妒。”
况野磨了磨牙,要不是这人是他兄弟,他早打他一顿了。
靳承洲把手机揣回裤兜,“你怎么过来了。”
况野扭头看了一眼灵堂内外。
这会没什么人了。
不用担心有人听见他们对话。
况野道:“找人,今天看见一个特别好看的妹妹,我心动了。”
“然后呢?”靳承洲问。
况野顿了一下,道:“我想让你帮我找她。”
不等靳承洲开口,况野把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最后做了总结:“她肯定是不想家里人太伤心,所以拒绝我加微信。”
靳承洲:“——说还不定是人看不上你,毕竟这种搭讪方式太老套了。”
况野不服气,“怎么可能。”
“不论是不是,就你这个搭讪方式,以后别说你是我兄弟了。”靳承洲薄唇淡淡,“丢脸。”
况野豁然瞪大眼睛,“靳承洲你之前没这么毒舌的。”
靳承洲语气淡淡:“你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不是丢人是什么。”
靳承洲看向灵堂外的雨幕,灵堂是由帐子临时搭起来的,这会雨势太大,帐顶砸得噼啪作响,让人心烦意乱。
他不想猜况野遇见的是不是沈枝意。
反正,无论是不是——
靳承洲都会把这段没有萌芽的感情掐死在襁褓里,宁可杀错也不愿意放过。
抖出一根烟,靳承洲掐在掌心。
扭过头,他看向况野。
“说起来,况叔还没催你结婚吗?”
况野:“他从来不管我的,好不好,我娶谁他也无所谓,不过我觉得今天我碰上的那位就挺适合当我对象的。”
“我连名字都想好,女孩子就叫况鹿,男孩子就叫况词。”
靳承洲的烟蓦然在掌指里一分为二。
况野还没注意到靳承洲的动作,挑了挑眉,朝靳承洲说:“我都打算好了,如果我爸妈不同意,我就带人去京北,到时候待个两三年,孩子整出来,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靳承洲语气嘲弄:“你问过人家意见了吗,就让人家给你生孩子。”
况野道:“无所谓,我会死缠烂打。”
靳承洲眸色阴鸷森寒,掌心收拢。
烟身碾磨成一块。
况野下意识打个哆嗦,提眼看向靳承洲,“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靳承洲皮笑肉不笑:“你当着人家的面,说要追人家亲戚,还不允许人家发怒了?”
况野对风水是不信的,但架不住有人天天念叨,还是有点敬畏之心。
摸了摸胳膊,他大步朝着鞠萍的遗像走去,鞠了三躬。
嘀嘀咕咕的,似乎在求鞠萍原谅。
靳承洲懒得看他这幅蠢样,低头打开手机,直接找到司机,问:今天沈小姐出去有和谁见过面吗?有没有什么异常?
司机回道:一切正常。
那看来应该不是沈枝意。
靳承洲心头微松,回头看向站在灵堂中央,还在嘀嘀咕咕的况野,手突然很痒。
走过去,他拍了拍况野的肩。
“明下午去打拳。”
况野说:“你有时间了?”
靳承洲抬了抬眼,“你不是想和人搬去京北,我总得问问什么章程,公司还有我一份,总不能让你拿去哄你女朋友。”
上次靳承洲提完,况野思索了一下,觉得有搞头,就弄了几家小公司。
靳承洲知道后,参股了。
不过他平常不怎么管事,只负责收钱。
况野道:“要不然这样,我把你的股份退给你,我想全权掌控,这样也能让我未来媳妇有安全感。”
靳承洲阴恻恻看向况野。
“要老婆,不要兄弟?”
-
晚上睡觉前,沈枝意给靳承洲发了一条消息。
不是很重要的。
只是一张床上照片,窗帘拉上,床头台灯调到最低,光影婆娑,淡淡的影子落在空置的枕头上。
她什么都没说,却是什么都说了。
靳承洲喉头发干,喉结滚动。
片刻,他对着管家道:“安排一辆车,我过会有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