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优雅地弹奏着那首茉莉花,眼里带着湿意,两世为人,遭逢家变,纤细的手指已经变粗,按压在琴键上的感觉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灵巧。
但这首茉莉花的旋律,如同她身上的一滴心头血,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始终不会移动分毫。
傅承宵不懂音乐,却能凭着超感知能力,在欢快的旋律中感觉到了悲伤和思念,而奶妈,已经拿出了手绢,抹着一直都抹不干的眼泪。
小小和刘明姐弟俩,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来不知道林菀竟然会弹琴,还能弹得这么好,此刻,小小的后脊背挺得更加挺直,他为自己有这样的妈妈而骄傲。
曲音慢了下来,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沈桂平的公公婆婆两人先鼓起了掌,大家才如梦初醒,用力鼓掌。
那些跟林菀关系好的军嫂,更是眼中带着崇拜,直接站在椅子上,高声喊着林菀的名字,激动得不得了。
谢文芳站在后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如果林菀愿意加入她们文工团,她再也不需要看宋美云的脸色了。
“林老师,下一首歌是全体大合唱,这是曲谱,您觉得能弹吗。”
那个报幕的小姑娘拿着乐谱,小心翼翼的走到林菀跟前,将乐谱恭恭敬敬地交给了林菀,就担心她不会弹。
林菀看了眼曲谱,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到所有人已经就位,双手微微抬起,等再落下去的时候,保卫黄河那慷慨激昂的前调倾泄而出,力量感十足。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冈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歌声嘹亮,苍劲有力,林菀敲下琴键的手更是乐感极强,她甚至都没有看琴谱一眼,闭上眼睛,手指翻飞,身心都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畅游。
瞬间,台下的官兵和家属们,都被这气氛所感染,每个人都跟着唱了起来,连站在门外执勤的士兵们,也都挺直了脊背,在心里跟着默唱。
这首歌并没有唱一遍就结束,林菀感觉到那些歌唱演员的激情,连续弹了三遍,才微微放慢了节奏,大伙儿才反应过来。
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爽快”,众人都拍手赞同,好久没有这么放开情绪了,今天的演出看得太过瘾了。
“我们还得先谢谢林菀呢,不是她手艺高,我们怎么会这么投入。”
“还真是的,我们咋不知道林菀会弹钢琴。”
“人家可是红色资本家,从小就学这个的。”
“哎,我也好想做红色资本家。”
“你……长得不太像,下巴太尖了,没有这个福相。”
“你宣传封建迷信,我要举报你。”
众人哈哈大笑,都是在开玩笑,没有人真会去举报,不然家属院也容不下这样的人。
谢文芳不顾团里的那些姑娘,迫不及待地朝着林菀跑了过去,无比认真地邀请她加入他们文工团,要知道他们这个团可是隶属京城。
“对不起谢团长,我的家在这里,我不能离开我的家,还有我相信你们文工团肯定能招到很好的钢琴手。”
谢文芳一脸的悲伤,原本有两个钢琴师,一个受伤退役,一个被宋美云给挤兑跑了,文工团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人家有这手艺还怕吃不上饭。
听到林菀直接拒绝,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谢文芳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落到低谷,等她回到团里,看到宋美云了然的目光,心里也下了决心。
年夜饭开始了,今年的年夜饭要比去年的稍微丰盛一些,每个桌子上多了一条鱼,寓意着年年有余。
而且这一次奶妈和小小他们也都加入了团聚的行列,林菀这么辛苦的表扬,哪能让她的儿子和大姨饿着肚子赶回去。
气氛很热闹,只是说着说着,都把话题转移到了陈盼弟的身上,没想到她会难产而死,更没有想到她的婆婆竟然这么好,为了救她而摔断了自己的腿。
林菀和奶妈都没有说话,而是闷头吃饭,家里的林萍和刘军等地有些着急,不断地看着时间,奶妈他们咋还不回来。
好不容易看到林菀一群人回来了,林萍来不及吃年夜饭,而是要提着礼物去沈桂平家里,奶妈自告奋勇地带她去。
到了沈桂平家里,奶妈愕然地看到朱红心正帮着他父母提行李,老两口竟然连夜要赶回京城。
沈桂平看到林萍手提着礼品,当然知道她的来意,只是不好意思地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她要先送公婆去机场,他们要赶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回京城。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林菀和傅承宵相视一眼,总感觉哪里不对,不是说好过了年初二才回去,难不成京城有事。
“小菀,他们会不会回去让你加入文工团呀,这地方可不能去,要全国兜兜转转演出的,我们总不能跟着你走南闯北吧。”
林菀笑了,怎么可能,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今天是年三十,要发压岁钱压压岁。
小孩子们有吃有喝又有新衣服穿,高兴地拿着鞭炮去院子了放炮仗了,京城这里却开始不太平了。
军区大院,总司令傅德明家里的客人来来往往,他深觉疲惫,年纪大了,很想安静安静,可今天是大年初一,人家来给他拜年,不可能把人给赶出去吧。
史晓慧看着自己男人不耐烦的脸,不由的觉得好笑,老头子一辈子都不愿意玩这些套路,可你身居高位,不愿意也得受着。
“首长,朱参谋长来了,说有重要的事跟您汇报。”
“咦,老朱不是说过了年初二才回来嘛,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人家不是说有重要事情跟你汇报,还不去书房。”
史晓慧白了他一眼,站起来去门口迎接,朱胜利跟史晓慧打了一个招呼,就往书房里冲,人还没有坐下,直接开口询问:
“老傅,你还记得孙秀云吗。”
付德明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他年纪大了,有些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