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来不及多问,放下电话就往电梯里跑。
电梯下楼的时候,捏着手机找网约车。
下班高峰,她要去的地方远,没有车子接单。
沈惜在路边拦出租车,茫茫车海,却没有车停下来。
北城特有的沙尘天气,在这个春天开始肆虐。
大风裹着黄沙,像有人在天上用推土机洒沙子一样,遮蔽整幅天际线。
扬起的发丝,拂过沈惜的脸颊。
短款风衣的下摆拍打纤细的腰臀,风也揪住裤脚,将小腿勾勒得纤停匀称。
这副画面,落入车海中一辆宾利的后视镜里。
凌舟扶着方便盘,看着前方120秒的红灯,略略偏头,目光扫过后排的何寓。
“何总,沈小姐在路边。”
何寓没抬头,划着手机静默着,微微欠身,按开车窗,大风裹着沙尘,一股脑灌进来,全是土腥味道。
“让她上来。”何寓淡了句。
他这个人与顾驰渊不同。
顾大少爷犯脾气的时候,脸硬心更硬,极少顾及旁人的感受。
何寓属于那种温润型,情绪敏感,却隐忍得别人无法察觉。
凌舟知道这几天老板心情不好,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却知道事情与沈惜有关系。
之前在星澜碰到沈惜醉酒,何寓嘴上说不管,离开后,又给凌舟打去电话,让派人默默观察沈惜的情况。
一直到顾驰渊把沈惜接走,凌舟才跑回办公室与何寓汇报。
“顾驰渊带走她?”何寓玩味了一句,唇边一抹了然的笑意。
“是。”凌舟点点头,“听保安说,顾四少带着沈小姐出去时,又碰上了一个出租车里下来的男人。两人打了照面,没说话。顾少的车开走以后,那个男人扶着车抽了烟,还踹了一脚路边的大树。”
何寓掀眼皮,“我让保安盯着沈惜,他倒是观察得很全面。”
凌舟闭嘴---自家老板又心情不好了。
风沿着街头肆意卷着,把沈惜吹得退后几步。
街头的红灯,还有20秒。
何寓眉头蹙了蹙,推开车门,径直迈下车。
凌舟敲了下方向盘,紧紧盯着后视镜里两个人的画面。
道路旁,沈惜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连耳朵里也灌进沙子。
她想找个角落躲避,闷着头撞进一副坚厚的胸膛。
苦橙香瞬间蔓延进鼻腔,世界也安静下来,何寓扯开衣襟,挡住刮过来的风沙。
牵着沈惜径直往车里去。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塞进后座。
何寓也俯身坐进来。
这是两个人在方曼卿“逼婚”后的首次见面。
沈惜其实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下意识里,何寓尊贵显赫高不可攀,与她的缘分,仅仅限定在找亲生母亲这件事。
何寓要什么女人得不到?他也不像顾驰渊,与沈惜有十六年的点点滴滴。
所以沈惜并不觉得,何寓会对方曼卿的话有多在意。
凌舟启动车子,宾利随着车流缓缓开动。
沈惜拢了下凌乱的头发,对何寓说,“还好碰见你,不然真急死我了。”
何寓靠着后座,目光落在她清秀的脸庞,“怎么了?你不是也不想见我吗?”
沈惜心里急,没听出他话里的情绪,“谁说我不想见?不过现在,你能不能送我去养禾医院?”
何寓手支着车窗看向她,“送过去,我是不是该找你收费?”
沈惜一顿,望入琥珀色眼眸中翻涌的情绪,“不好意思,我,我忘了问是否方便。要不你把我送到路口,我自己打车过去。”
凌舟在路口,等着老板的意思,特意放慢了车速---何寓晚上确实有个重要会议,是他邀请了好几次的海外客户,这是一次进军能源产业的机会,何寓是非常想得到的。
听了沈惜的话,何寓沉吟几秒,看了下时间,对凌舟道,“先送她去医院。”
凌舟一顿,“何总,您的会?”
“耽误不了,我心里有数。”
凌舟踩着油门加速开车。
沈惜转头看何寓,“你其实不必对我这样好,我答应你去橘镇,却一直没有实现。”
“你知道就好……”何寓敛着声音,“欠着吧,下辈子也还不清。”
还不清,纠葛在一起---也挺好。
沈惜揪着安全带,“你后来也去过医院看我父亲?”
何寓并不隐瞒,“我对你父亲好,也是想打听橘镇的事情。”
“问出来了吗?”沈惜不意外,何寓是商人,商人不会做没有利益的事情,“你也跟他说了你的身世吗?”
何寓扯唇角,抬起手,轻轻攥住她手腕,“你以为,我待你,与别人是一样吗?我也会与随便一个人,说我的身世吗?”
他的指腹,不似顾驰渊的粗粝。
指尖如温润的玉石,干燥而温暖。
掌心的那道疤痕,是为沈惜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但痕迹纠结狰狞。
一点点,磨过女人的嫩皮。
沈惜的手抖动了下。
何寓这种不经意的小撩拨,如果是别人做,就是违和。
但他长得俊,看上去,是相得益彰的模样。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让人拿不准是生气还是开心。
沈惜的心咚地慢了半拍。
瞬间不敢说话了。
前方在修路,车子开过宽阔沟壑,剧烈颠簸了下。
他按着沈惜的手更紧,一点缝隙也不留。
她的皮肉被压疼,闷哼一声,感觉他是故意的。
一道光从车窗照进来,映在男人深邃的眉目间。
是被冷意浸染的颜色。
“你怎么了?”沈惜发现他不对劲。
何寓在她指尖摩挲了下,随即放开,“没什么。”
---他不愿意说,她问也没用。
没人知道,方曼卿的那句:沈惜根本不想嫁你。
有多大的杀伤力。
何寓将这种心情,归结于男人的本性,雄性狩猎的本性,
得不到,偏想要。
这恐怕不是什么能长久维持的感情。
何寓这样想着,神色一点点暗淡下去。
天色逐渐暗下来,正好一道暗影拢住他,沈惜没有看见。
只有一片温热留在皮肤上,沈惜抬起手,忽略那温度。
忽然想起前日姜倩倩求她问凌舟,能不能去星澜工作。
沈惜垂着眼,与他扯开些距离,现在这时候,不是好时机。
到了养禾医院,太阳已经完全落山。
沈惜与何寓道谢,急匆匆下了车。
何寓凛着眉目淡淡扫过纤细的身影,问凌舟,“李知行的报告里说什么?沈惜准备离开丽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