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向左黑着脸,喊来了一个丫鬟。
丫鬟领命而去,心中却满是诧异。
她深知老爷和公子对乾王殿下的态度,原以为会有一场风波,没想到竟是如此平静地让她去请小姐……
闺房内。
冷眸正对镜梳妆,听闻丫鬟禀报,执眉笔的手微微一顿,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讶异。
叶修要接她去王府小住?
离谱的是。
父亲和兄长居然会同意?
她并未多问,只淡淡应了声:“知道了。”
当她收拾停当,来到前厅时,所见景象更让她心生疑惑。
父亲冷向左不仅没有阻拦,反而面色复杂地站在那里,甚至在她经过时,低沉地说了一句:“在王府,一切小心。”
虽语气生硬,却终究是默许了。
兄长冷眼则站在父亲身后,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但那目光中的愤懑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叶修见冷眸出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冷眸略一迟疑,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在冷家父子的注视下,叶修牵着冷眸,带着瞎乍浦,从容地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冷府。
直到那代表乾王府的徽记彻底消失在街角,冷向左一直强撑着的镇定瞬间瓦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冷眼更是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门柱上。
手痛。
但脑子更痛。
“父亲!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愤怒的怒吼,“就让眸儿这么被他带走?我冷家的脸面往哪里放!这叶修,欺人太甚!”
冷向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慌什么?”
“叶修此子,仗着陛下些许恩宠和锦衣卫的势力,便如此肆无忌惮,真当我冷家是泥捏的不成?”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压低了声音。
“只有王爷才能对付王爷。”
“眼儿,你立刻去备帖,我要亲自去拜访四皇子殿下!”
“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殿下!”
“叶修如此逼迫朝廷命官,强纳官眷,我就不信,四殿下会坐视不理!”
“唯有借助四殿下的力量,才能压一压他叶修的嚣张气焰!”
冷眼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父亲!我这就去办!叶修……我们的账,慢慢算!”
……
马车辚辚,行驶在返回乾王府的街道上。
车厢内与来时不同,多了一个冷眸。
她端坐着,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望着窗外流过的街景,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望向了叶修。
“叶郎。”
“你……究竟是如何说服我父亲和兄长的?”
“我了解他们,尤其是大哥,昨日那般情形,他们绝无可能轻易答应让我随你过府。”
一来,两人没成婚,去叶修那儿像什么话?
二来,自己在他们看来,还有别的用处……
叶修闻言,缓缓睁开眼,对上冷眸的目光。
“没什么复杂的,就是直接威胁。”
“威胁?”冷眸微微一怔。
“嗯。”
叶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
然后。
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述了出来。
完事后。
叶修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最后……你父亲就深明大义,觉得让你跟我去王府‘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了。”
冷眸:“……”
好家伙!
她想过各种可能,威逼利诱,甚至叶修动用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皇室压力。
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粗暴、直接的方式。
叶修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不语,便凑近了些,轻声问道:“眸儿,我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你会不会生气?”
冷眸从怔忡中回过神,随之哑然失笑。
“没生气。”
“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我算是彻底从冷家搬出来了,反而更自在。”
那些所谓的家族责任,父兄的期望,此刻仿佛都随着那封“罪证”而烟消云散……
她不必再被困于那令人窒息的牢笼。
叶修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一丝落寞,眉头微蹙:“怎么了?是不是我离开后,他们又逼迫你做什么了?”
冷眸沉默了一会儿,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才低声道。
“他们没逼迫我,只是……”
“今日用早膳时,父亲和兄长有意无意地提起四皇子,说他英明神武,是诸位皇子中最有望继承大统的,还说……”
“四皇子似乎对我颇有印象,让我有机会多与四皇子府上走动亲近。”
叶修闻言,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呵,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想把你也当成攀附权力的筹码?做梦!”
他伸手握住冷眸微凉的手,语气斩钉截铁。
“有我在,谁也别想打你的主意。”
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冷眸心中一暖,那股因家族算计而产生的微凉渐渐消散。
叶修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忽然坏笑了一下,凑到她耳边。
“不过话说回来,眸儿,等咱们以后有了宝宝,我看你父亲和哥哥,还怎么好意思再打把你送给别人攀高枝的算盘?”
“到时候,他们怕是得求着咱们让孩子认外公舅舅了。”
“宝宝?”冷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叶修话中的深意,白皙的脸颊“唰”地一下染上了动人的酡红,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羞赧地想要抽回手,却被叶修紧紧握住。
“你……胡说什么……”
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得的慌乱,完全不见了平日的清冷,看得叶修心头大动,忍不住朗声笑了起来。
马车内,方才凝重的气氛被这暧昧的涟漪冲散。
……
暮色渐沉,压抑笼罩着四皇子府邸。
书房内。
叶南脸色阴沉地坐在主位。
他被父皇申斥禁足,又因鬼罗刺杀失败,反被叶修拿住把柄而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府中气氛本就凝滞,仆役们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触了这位暴躁主子的霉头。
就在这时。
管家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殿下,礼部尚书冷向左大人携公子冷眼在外求见。”
“冷向左?”
叶南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语气极其不耐,“不见!本王现在没心情见任何人!让他们滚!”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琢磨怎么把叶修那混蛋挫骨扬灰,哪有闲心应付这些朝臣。
管家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低声道:“殿下,冷尚书他……看着神情极为悲愤,说是有天大的冤屈,非要求见殿下做主不可,还……还哭了……”
“哭了?”
叶南烦躁地挥挥手,“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成何体……等等,他说什么冤屈?谁给他冤屈?”
能让一个尚书哭着来找自己,恐怕事情真的不简单。
管家连忙回道:“冷尚书口口声声说是……是乾王殿下欺人太甚……”
“叶修?又是叶修那个王八蛋?”
叶南霍然起身,眼中怒火“腾”地一下燃起。
入他娘的!
这个名字一出,直接点燃他所有怒火的引信!
他猛地一拍桌字。
“让他们进来!带到偏厅!”
“本王倒要听听,叶修这个野种又干了什么狗胆包天的事!”
片刻后。
冷向左和冷眼被引入偏厅。
冷向左官袍虽整,但形容憔悴,双目红肿,显然是狠狠哭过一场。
“四殿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殿下!”
冷向左一见叶南进来,未及施礼,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叶南本就心情恶劣,看到冷向左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喝道:“冷尚书!堂堂礼部堂官,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起来说话!叶修那个混账东西又做了什么?”
冷向左闻言,悲愤欲绝。
“殿下明鉴!那乾王叶修……”
“他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他今日强行闯入我府中,以势压人,蛮横无理地将小女冷眸……给强行接走了啊!”
“什么?!”叶南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向前一步,厉声追问,“你说清楚!他把冷眸怎么了?!”
冷向左捶胸顿足。
“接走了!强行带到他乾王府去了!说是……”
“接去小住!殿下啊!小女待字闺中,清清白白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这么被一个男子,还是当朝亲王,无名无分地带回王府……”
“这置我冷家门楣于何地?置小女的名节清誉于何地?这跟强抢民女有何区别?”
“传扬出去,我冷家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小女日后还如何做人哪!呜呜呜……”
说到痛处,冷向左再次泣不成声,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
“叶修!又是你!你这个狗胆包天的王八蛋!”
叶南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气得牙齿咯咯响。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叶南咆哮着,猛地抓起手边的一个茶杯,狠狠掼在地上!
“一个身负前朝血脉的野种,仗着父皇一时恩宠,竟敢如此猖狂!真当我大坤无人能制他了吗?!”
冷向左见叶南暴怒,心中既惧又喜。
惧的是四皇子的雷霆之怒,喜的是终于找到了能压制叶修的靠山。
他连忙上前一步,深深一躬,几乎将腰弯成了九十度。
“四殿下!”
“老臣深知殿下与那叶修素有嫌隙,叶修此举,不仅是羞辱我冷家,更是对殿下您权威的挑衅啊!”
“他明知我冷家素来敬重殿下您,他这分明是在打您的脸面,削您的威严!”
冷眼也在一旁悲愤地帮腔。
“殿下!那叶修嚣张至极,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还请殿下念在我冷家对殿下忠心耿耿的份上,主持公道,为我冷家,也为殿下您自己,向那叶修讨要一个说法!”
“至少……要把我妹妹救回来啊!”
“讨要说法?哼!”叶南眼中凶光毕露,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
“冷尚书放心!”
“此事,本王管定了!”
“叶修……本王要让他知道,这应天城,还轮不到他一个废物翻身的东西来撒野!”
他猛地一甩袍袖,声音冰寒刺骨。
“来人!立刻备车!”
“本王要亲自去乾王府‘拜访’!”
“我倒要看看,他叶修有几个胆子,敢扣着我大坤礼部尚书家的千金不放!!!”
冷向左和冷眼一听,心中顿时大喜。
太好了!
四皇子插手此事,那他们就不用受迫于叶修了,他们也就有底气了!
很快。
众人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四皇子府,径直朝着乾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