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赶在鬼差到来之前离开了此地。
陈玉书从她的须弥物中取出一个罗盘,靠着罗盘的指引,两人竟是走出了北平治。
这就是人仙的缺点了,人仙破万法,本质上就是暴力破解,一旦暴力不够怎么办?那就凉拌,只能干瞪眼。
地仙传承则是最为全能的传承,曾经是道门人数最多的传承,被道门视作根本正统,自有其独到之处。
当然了,陈玉书手中那个罗盘也不是俗物,保底是灵物品相。
虽说陈大真人肯定不如大掌教,但大掌教的孙子孙女也多,分到每个人的头上就未必很多了。陈玉书则不然,她是陈大真人唯一的孙女,没有竞争者,手中的好东西必然不少。
所以小北落师门也没说错,陈玉书修为比你高,家底比你厚,你凭什么瞧不上人家啊?
出了北平治,又走了三十多里,突然下起大雨来。
这也就罢了,这大雨却是十分蹊跷古怪,与人间主世界的雨大不相同,其中阴气极重,冰冷刺骨,又与寒冬腊月的寒意不同,是渗透神魂的阴冷。
若是寻常人遇上了,不消一时片刻就要被活活冻死,饶是两人有修为在身,时间长了之后也略感吃不消。
不得已,两人临时找了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避雨。
常年在外之人,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叫做宁可睡坟地,也不住破庙。
坟地虽然阴森可怖,但有子孙后代年年祭祀,就像循规蹈矩之人,是可以讲道理的,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破庙就不同了,尤其是这等年久失修且无香火供奉的庙宇,极为容易藏污纳垢,被妖邪之流鸠占鹊巢,若是贸然闯进去,很可能会被修炼成精的妖物觊觎血肉,或是被鬼物吸取阳气。
话本中不乏此类故事,书生进京赶考,无钱去住客栈,只能夜宿古庙,夜半时分读书时,有美女夜游至此,随后就是干柴烈火,颠鸾倒凤。
自此之后,书生沉迷于此,夜夜快活,可身体精神却也随之萎靡,到最后,整个人麻木不仁,三魂丢两魂,七魄少四魄,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全身瘫软,不能动弹分毫,即使侥幸被人发现救走,也已经精气衰败,身体腐朽,活不过几天。
不过李青霄却是不怕这些,身为堂堂武夫,一身气血极为旺盛,对于鬼类而言,如熊熊烈火,根本不能近身分毫,更别提什么吸取阳气,自是没什么好怕的。
陈玉书就更不必说了,她距离天人已经相去不远,李青岚未必是她的对手。
破庙里供奉的不是任何仙佛,而是一个披着黄衣的老人,面孔被兜帽遮住,只是露出一个下巴。
李青霄看了眼神像:“这就是黄天上神吗?”
陈玉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时日,早就弄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大概背景,倒是不必李青霄再去介绍,接口道:“应该是了。”
说话间,陈玉书已经升起了一堆火,然后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膝间,没了动静。不知是睡了,还是正在入定。
李青霄百无聊赖地烤着火,没有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
破庙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陈玉书没动,李青霄转头望去。
从门外漆黑的瓢泼大雨中,走进一个浑身湿透正冻得瑟瑟发抖的女人。
李青霄看了眼陈玉书,这个女子还是无动于衷。果不出所料,这个女子看起来温婉好说话,实则待人疏离,并不似李青萍那般好打交道。
李青霄无奈叹了口气,示意女人来火边坐下。
借着火光,李青霄也看清了这女子的模样,不得不赞一声,当真是好皮囊,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容貌极美,不逊色陈玉书多少,身段婀娜,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全身上下被大雨淋湿,衣裳已经是半透明,还紧紧贴在身上,把线条勾勒得一清二楚,尽显妖娆。
都说灯下看美人,又形容美人哭泣是雨带梨花。
此时无灯,却有火光。美人没有哭泣,可脸上都是雨水。
也都差不多了。
女子双手抱肩,微微颤抖,看起来楚楚可怜,侧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明暗不定,平添一分朦胧神秘。
李青霄紧了紧身上的法衣,又掸了掸衣袖,丝毫没有把衣服脱下来给女子披上的意思。
他李青霄可不是那种人。
万一让人家误会就不好了。
李青霄不再理会这女子,甚至连名字都懒得问,继续盯着火光神游天外。
反倒是那女子有点按捺不住,主动跟李青霄搭话:“这位公子……”
李青霄直接打断道:“什么公子,叫道爷。”
女子显然没见过这种套路,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还未请教道爷法号上下?”
李青霄随口胡诌:“什么法号,那是和尚用的,我们道士叫道号,道爷道号凌霄子。”
“原来是凌霄道长。”女子起身向李青霄盈盈一拜,“小女子本是宰相府的侍女,如今宰相府被查抄,小女子侥幸逃出,却是举目无亲,又遭逢大雨,在夜里迷了路,所幸……所幸遇到了道长。”
李青霄已经提前说道:“道爷赶路从来不带累赘。”
女子又被噎住了,好半天没说话。
然后女子把目光转向陈玉书——如果说李青霄是油盐不进,那么这位就像块石头,连个动静都没有。
这俩人真是绝了。
女子只好继续在李青霄这边使功夫:“道爷就当是积德行善,小女子一路上可以、可以服侍道爷……”
说到这里,女子的语气变得腻歪暧昧起来,尤其是领口位置,开得有点大。
李青霄既没有正人君子那般目不斜视,也没有顺势打量几眼,而是十分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再啰嗦道爷可要使个‘五雷法’劈你了。我看你是没挨过道爷的毒打,你满北平治打听打听,道爷吃饭都不给钱,哪有闲钱养你,滚滚滚。”
埋着头的陈玉书疑似肩膀颤了一下。
说话间,李青霄用桃木剑当烧火棍,拨弄着火堆,火星四溅。
侍女吓了一跳,抱着肩膀缩在一旁,不敢造次。
夜色渐渐深了。
陈玉书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李青霄也打了个哈欠,闭上了双眼。
庙外仍旧是风雨声大作。
早已睡去的侍女却是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