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们七嘴八舌的夸赞声飘进耳朵，李静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的得意，腰杆似乎也挺得更直了些。
贝米心里冷笑，面上依旧笑眯眯的：“李静姐还要考试呢，我们得走了，婶子们回见。”
她可不想再被当猴戏看，抬脚就往大院门口走。
李静赶紧跟上，亦步亦趋地黏在贝米身边，嘴里还亲热地说着：“贝米妹妹，咱们顺路，一起走呗。”
刚走出军属大院，贝米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吉普车。
驾驶座的车窗摇下，露出季延礼英俊的侧脸。
贝米心头一松，表情顿时愉悦起来，抬脚就要往马路对面跑。
李静却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紧跟着她往前迈步：“贝米妹妹，你去哪儿呀，顺路捎我一段吧，我考试的地方就在职工大学那边。”
贝米脚步一顿，终于侧过头：“不顺路呀，我去学校上课，你考试是在职工大学外面的考场吧？呐，前面路口左拐就是公交站，坐5路车直达门口，方便得很。”
说完小手一指，方向明确。
季淮安早已看到了贝米，也看到了她身后那个陌生姑娘。
眉头蹙了一下，随即长腿一迈，绕过车头，利落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目光只落在贝米身上：“上车。”
声音不高，带着他惯常的冷硬命令感，却也是对贝米一个人的指令。
贝米寻声迈腿，但李静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无视了贝米的拒绝，紧跟着上前两步，脸上扬起得体的笑，主动对着季延礼打招呼：“季团长，早上好，我是…”
季延礼像是没听见，也根本没看她，目光胶着在贝米身上：“爷爷今晚要从上海回来，明晚喊你过去吃饭，还说给你带了礼物，神神秘秘的，连我都没告诉是什么。”
“真的？”
贝米兴奋起来，刚才那点应付李静的不耐烦一扫而空，小脸上满是纯粹的期待，“爷爷要回来了，太好了。”
李静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看着季延礼那张英俊却冷若冰霜的侧脸，又看看旁边满眼都是季延礼，仿佛根本没她这个人的贝米，难堪和羞愤猛地涌了上来。
她压下心头的不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楚楚可怜，目光转向贝米，又像是说给季淮安听：“贝米妹妹，考场真的离你们学校很近的，就、就不能顺路载我一程吗？我怕坐公交会错过考试时间…”
说话的眼圈似乎都有些泛红了，手指可怜地绞着衣角。
贝米像是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她眨眨眼，看向季延礼，语气无辜又娇气：“季团长，后排能坐人吗？”
季延礼这才撩起眼皮，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后排昨天运了些训练器械，沾了不少灰土油污，还没清理。”
“哦——”
贝米拖长了调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对李静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那真是不巧了，李静姐，你还是赶紧去坐公交吧，别真耽误了考试哦。”
说完，像只骄傲又灵巧的小鹿，轻盈弯腰，钻进了副驾驶座，动作流畅自然。
季延礼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引擎。
整个过程，没再多看车外僵立着的李静一眼。
随后，吉普车很快离开了这里。
李静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辆消失在街角的吉普，手指攥着书包带子，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的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周围似乎还有早起路人的目光扫过，更让她觉得如芒在背，脸上火辣辣的。
好不容易挤上了公交车，汗味、包子味、劣质烟草味混合在一起，熏得她阵阵反胃。
李静抓着头顶的吊环，身体被挤得东倒西歪，衬衫蹭上了不知谁的油渍。
旁边还有一个壮硕的男人汗津津的胳膊紧贴着她，让她恶心得想吐。
她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胃液，心里那把火却越烧越旺，几乎要将她吞噬。
都是贝米，她凭什么！
而在平稳行驶的车厢里，氛围却截然不同。
贝米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季延礼线条利落的侧脸，嘴角弯着，眼睛亮晶晶的。
车子快到学校门口了，她忽然起了个小心思。
“哎，季团长，”声音娇娇脆脆地喊他。
季延礼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她：“嗯？”
就在他转头的瞬间，贝米飞快地倾身过去，粉嫩的唇瓣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又快又轻，像羽毛拂过。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车子都跟着顿了一下。
转过头，深邃眸底清晰地映着她狡黠又带点羞涩的笑脸。季延礼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红。
贝米偷袭成功，像只偷吃了蜜糖的小狐狸，得意地扬着小下巴。
车子稳稳停在校门口，她推开车门跳下去。
“下午别乱跑，”季延礼低沉的声音从车窗里传出来，“等我接你。”
“知道啦。”贝米回头冲他摆摆手，笑容灿烂地晃眼，转身就汇入了人流里。
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校门内，季延礼才重新发动车子。
……
上午十点多，李静从考场出来，脸上没有半分考试后的轻松，反而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今早贝米那得意离去的背影，让她心头又痛又恨。
李静没回程家，脚步一转，径直走向了街角那间门脸不大的邮局。
邮局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穿绿制服的邮递员在往帆布包里塞报纸。
李静走到靠墙的长条木桌前，那里放着公用蘸水笔和一小瓶蓝黑墨水。
她拉开椅子坐下，从布书包里翻出信纸。
铺开纸，拧开墨水瓶盖，深吸一口气，随即笔尖落下，飞快地移动起来：
“大表哥，见信好，我是李静，现在在京城姑姑家。有件要紧事想托你帮忙打听打听……”
她的字迹娟秀，但落笔的力道却透着一股狠劲儿，信中详细描述了贝米的姓名、年龄，还强调她是柳树沟生产队的，然后笔锋一转，直指核心：
“这姑娘现在变化很大，跟以前在村里时完全不一样了，穿得好，吃得好，细皮嫩肉的，一点都不像咱们乡下出来的。我总觉得这变化有点蹊跷，表哥，你在村里人头熟，帮我仔细问问，她在村里的时候，风评到底怎么样？特别是有没有跟什么男人走得特别近？有没有人私下里帮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