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昭说细珍没事就好。也怪我,没把东西收好。
司昭去看姐姐。
阳光正好,茶棚竹帘半卷,掌柜脖子上搭着白毛巾,坐在炉前用蒲扇使劲扇风,巷口坐着代写书信的书生,笔锋游走。司昭走得头上生汗,脚下却是轻快。
她在平政君那里呆到傍晚方回家,穿着姐姐给新做的小衣。料子是细软的夏布,已过了水,她试过,穿着舒适透气,姐姐的女工一如既往的好,针脚细密,穿着大小合适。姐姐还给她做冬衣,是时下新流行的那种桃红绢对襟衫,领口系五彩丝绦,垂流苏至胸。她虽喜欢,但这衣裳适合节庆日穿。平日里她都穿棉布短衫布裙,前后开衩及膝,方便行走坐立。姐姐说,她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得穿漂亮一些。
姐姐和她说,以后的衣裳都由她来做,不许推。
她嘴角噙着笑,推开院子的门,司空道从屋子里出来,见了她,急急地拉她进屋。
“麻烦了。”
他一脸焦躁。
司昭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司空道三言二语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昨日,刘改花也用了朱砂抹脸,脸颊上涂了,今日方发作。他方才过去看了,也用了之前的法子,却没有用,现下已经请大夫去了。
司昭抚额。
她先去看细珍,细珍正坐在床上喝汤,见了司昭,忙往后缩。
元太太问什么事?
司昭看着细珍,问她刘改花怎么就用了朱砂了?
细珍讪笑着,说昨日她额上画了花钿,跑去给刘改花看,刘改花问她是哪里来的胭脂,她也喜欢,细珍就带着她过来,俩人就拿了朱砂涂画起来。
“昨日她好好儿的,我以为没事的,就忘了说了。”
细珍小声地说。
元太太戳了细珍一下,怪她怎么不早说?也奇怪,绿豆汤给她喝了,她怎么就没有用呢?
司空道说等大夫来吧,刘改花那样子,确实有些吓人,口唇起了水泡,有脓包。
几人到了隔壁,大夫已经来了,元太太就问大夫,怎么样?大夫说是中毒了,元太太就问是不是朱砂中毒?
大夫说有可能,然后沉思着提笔,开方子。
刘老娘已耐不住,指着司昭骂,说司昭就是个害人精,好好儿的,弄这劳什子东西,就该好好收着,怎么就拿出来害人。
司空道再次解释说朱砂不是司昭给刘改花的,是她自己偷偷去拿的。
“放屁。”
刘老娘声音尖利,一口啐到司空道面上:“你那是什么好东西?你不弄出来,它自己会跑到我家七姑这里来?下作的东西,买不起胭脂,就不要用,竟敢用这等毒物害人,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老虔婆,说啥呢?”
司空道急了,和刘老娘理论:“你家姑娘手脚不干净,自己进屋做贼,拿了我的颜料,你倒在这里横上了?大家给评评理,这是什么道理?”
司空道嗓门大,气势足,瞪着眼睛,和刘老娘对骂。
元太太上前劝解,却几番插不上话。
眼见司空道嗓门高,气势足。刘老娘忽然就往地上一躺,四脚朝天,开始嚎了起来:“哎呀呀,打人啦,没天理了,欺负人,我不活了。我的老天爷呀......”
一时乱作一团,司空道见势不妙,抬脚就想溜,却被刘老娘一把扯住裤腿,走不脱。
他急得连连甩腿,刘老娘嚎得更响:“打死我算了,没有天理呀,啊呀呀。”
元太太也是连连跺脚,她把一旁的司昭和细珍俩人赶到外头去,自己去劝解。
屋子里的林大娘听得嚎哭,也跑了进来,帮忙去拉地上的刘老娘,奈何刘老娘就是死赖着不起,元太太和林大娘俩人出了一身大汗,也没有能把地上的林老娘给提溜起来,累得气喘吁吁。
老大夫开了方子,一时不知道该给谁?
司昭指指床上的刘改花,老大夫就叫小药童小心绕到床边,问刘改花要不要抓药?
“娘!”
刘改花使足力气喊了一声:“药。”
刘老娘停止了嚎哭,抬头去看刘改花,刘改花有气无力地指了指一旁的大夫,说快些去抓药吧,疼死了。
刘老娘手指越发揪紧司空道的裤子,叫大夫把药方给司空道,叫他去抓药。
司空道憋着气不肯,说我没有银子。
刘老娘又要嚎,元太太就说和,说这样子,一家一半吧?司空道正要点头,刘老娘:“不行。”
司空道气道:“大夫你走吧。这药不抓了。”
刘老娘往前一探,整条胳膊抱住了司空道的大腿,说你不给付钱,你不许走。
司昭叹了一口气,她伸手要过了药方,说我去抓,然后和老大夫一起往外走去。
刘老娘的声音立刻歇了下来。
司空道一抖腿,说松手吧?
元太太和林大娘顺势去拉刘老娘,她也就松开了手,被搀扶着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声声控诉起来,说司昭就是个害人精,这样的毒物不收起来,迟早要出事云云。
司空道板着脸出门去了,回来时手里提了把锁,挂到了屋门上。
巷子里,刘良文提着一包吃食,脚步轻快。
他今日去找那房子的邻居,说要租房子。托他问一问,给了他500文的劳务费。俩人唠了起来,邻居说这房子前头租给了一个阔气人家,前段时间搬走了,丢下几件大件的东西不要了。房东得了便宜,很是高兴。
他故意说这租客该不会是有什么急症什么的?别是晦气。那人急了,说怎么可能?人好好的一个少奶奶,还有二个丫鬟伺候着,走的时候,他看见了,摸黑走的,他看得清楚。只是,那少奶奶的脸他依旧没有看清楚,进出都带着帷帽呢。反正,是个美人儿。
又压低声说,来接他的,是个年轻的公子,都是摸黑来,摸黑走。他家婆娘也说,那女子定然是他藏在此处的相好,不然这么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多日的寻访终于有了成果,他欣喜若狂。抽空来看一下老娘,回去就告诉谢大奶奶,证明他先前可没有冤枉谢广乾。上次谢那房东信口雌黄,说是租给了自家的表妹,谢大奶奶当场就给了他没脸。
他知道,那房东定是得了谢广乾的吩咐,才如此说。
如今,这个邻居倒是给了新说法,和他先前想的一模一样。当下,他决定要回去告诉小郑氏,证明他没有骗她,是谢广乾骗了他们。
他兴冲冲地进屋,见妹妹躺在床上,嘴唇烂肿,见了他眼泪汪汪地叫一声哥,老娘又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学舌了一遍,直说司空道父女俩要谋财害命,欺负人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