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灵悦摩挲着令牌背面冰裂纹里游走的金线，晨露沾湿的裙摆掠过九重玉阶。
天机阁檐角悬挂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声清鸣，惊得她险些踩空最后两级台阶。
“当心。“韩立抬手虚扶，青藤纹的仙使袍袖间溢出草木清香，“听说这次验魂鼎里掺了离火砂，稍有不慎就会灼伤神识。“
话音未落，柳如烟带着苏婉儿从云桥上款款而来。
绯色披帛拂过马灵悦肩头时，苏婉儿藏在广袖里的指尖轻轻一弹，某粒朱砂悄无声息地黏在她后颈。
“灵悦妹妹今日气色真好。“苏婉儿笑出两弯月牙眼，腕间银镯叮咚作响，“听说昨日云逸上仙特意赠了你半卷《清心诀》？“
马灵悦颈后朱砂突然发烫，幻灵之眼不受控地颤动。
她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抹去那粒朱砂，瞥见苏婉儿瞳孔深处闪过暗紫色幽光——是噬心蛊的气息。
“不过是些入门心法。“她将沾着朱砂的丝帕塞进韩立掌心，后者会意地捏了个净尘诀，“倒是姐姐这镯子上的合欢符纹，与藏书阁禁术图鉴里的样式好生相似。“
柳如烟冷笑一声甩袖离去，苏婉儿脸色骤变，腕间银镯突然炸开道裂缝。
马灵悦转身时，正看见韩立袖中青藤将那抹邪气绞成齑粉。
天机阁内的验魂鼎吞吐着七彩霞光，十二根盘龙柱投射的光影在地上交织成星图。
马灵悦刚踏进阵眼，令牌上的冰裂纹突然蔓延成凤凰尾羽的形状。
幻灵之眼自动开启的刹那，她看见每道光柱里都漂浮着金色符文。
“试炼第一关，破虚妄迷阵。“执事长老的声音裹着雷鸣传来，“日落前走出迷宫者，可获登云梯资格。“
浓雾瞬间吞噬了所有人。
马灵悦指尖触到的石壁突然化作流沙，脚下青砖变成不断翻转的八卦阵图。
她凝神望去，幻灵之眼穿透迷雾，看到无数灵力丝线在虚空织成蛛网——每条丝线末端都拴着张傀儡符。
“这边！“苏婉儿的声音从东北方传来，裹着哭腔，“灵悦妹妹快救我，这里有噬灵虫！“
马灵悦蹙眉望去，幻灵之眼却捕捉到苏婉儿袖中暗藏的引魂香。
她佯装慌乱地朝声源处跑去，腰间素银令牌突然迸发寒光。
三步之外，看似平静的玉砖地面下，猩红漩涡正在疯狂吞噬灵气。
“姐姐当心脚下！“马灵悦惊呼着甩出水袖缠住苏婉儿，借力将她推向漩涡边缘。
自己却借着反作用力腾空而起，幻灵之眼瞬间锁定漩涡中心微弱的金光。
那是阵眼！
她咬破指尖凌空画出血符，殷红纹路与金光相撞的刹那，整座迷宫剧烈震颤。
无数傀儡符自燃成灰，露出藏在石壁后的青铜门。
马灵悦轻盈落地时，正看见苏婉儿发髻散乱地卡在裂缝里，裙角被漩涡撕去大半。
“多谢妹妹相救。“苏婉儿攥着半截断镯的手背青筋暴起，脸上却绽开带泪的笑，“前面就是生门了吧？“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突然刺痛，她猛地侧身避开苏婉儿“无意“间挥来的帕子。
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沾地即燃，炸开的毒雾却被令牌吸收，在冰裂纹里凝成颗墨玉珠。
当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马灵悦听见观战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装作整理衣襟，用余光瞥见水镜前几位长老正在交头接耳，而邹云逸的玉冠在云端闪过微光。
第二关的入口处，韩立冲她晃了晃青藤缠住的传影蝶。
蝶翼上的磷粉拼出“小心傀儡“的字样，又被突然刮起的阴风吹散。
马灵悦抚过令牌上已成型的凤凰图腾，听见幻灵之眼在神识海里发出清越的啼鸣。
云台之上的邹云逸捏碎了掌中茶盏，琥珀色茶汤顺着指缝滴落，倒映出马灵悦颈后若隐若现的金色凤羽。
他腰间玉佩突然发出龙吟，与九重天下传来的凤鸣遥相呼应，震得验魂鼎里的离火砂迸溅如星雨。
云台水镜泛起涟漪时，马灵悦正被三道灵力幻影逼到玄铁锁链边缘。
鎏金擂台悬浮在万丈深渊之上，她绣着银蝶的软底鞋堪堪踩住锁链纹路，底下翻涌的瘴气将裙角腐蚀出焦痕。
“不愧是验魂鼎选中的试炼。“观战的仙侍们窃窃私语，看着那些与试炼者容貌相同的幻影，“竟能复刻出三成功体修为。“
苏婉儿藏在人群后掐诀，指尖凝出细如牛毛的冰针。
当第二道幻影挥剑劈向马灵悦后心时，三根冰针悄无声息地没入幻影眉心。
原本该侧身避让的幻影突然暴起，剑锋裹挟着霜雪直刺马灵悦咽喉。
“当啷！“
马灵悦反手用令牌格挡，冰裂纹里的墨玉珠突然迸发幽光。
幻灵之眼刺痛难忍，她却在剑刃贴上皮肤的刹那看清幻影颈侧游走的蓝线——那是被篡改的灵力回路。
“破！“
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殷红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
被冰针操控的幻影突然僵住，胸口浮现出与苏婉儿如出一辙的冰蓝印记。
观战席传来骚动，几位长老同时看向苏婉儿的方向。
“姐姐的寒冰诀越发精进了。“马灵悦佯装踉跄，趁势将沾血的帕子甩向苏婉儿所在的方位，“连验魂鼎的幻影都能侵染呢。“
苏婉儿慌忙后退，腕间断镯却将帕子上的血珠吸得干干净净。
她正要开口，验魂鼎突然轰鸣，三道幻影竟合而为一，化作三头六臂的巨像。
马灵悦瞳孔骤缩——这次幻影额间闪烁着真实的离火砂光芒。
“是噬魂阵！“韩立突然高喊，手中青藤暴涨，“灵悦快弃权！“
马灵悦却迎着罡风跃起，幻灵之眼穿透幻影狰狞的面目，看见它心口处跳动的金色光核。
云台之上传来茶盏碎裂声，她不用抬头都知道邹云逸的玉冠正在颤动——就像昨夜他传授清心诀时，被夜风吹乱的发梢。
“原来在这里。“
她旋身躲过横扫而来的巨掌，腰间素银令牌突然飞射而出。
冰裂纹里的凤凰图腾舒展开羽翼，在众人惊呼声中径直穿透幻影胸口。
金色光核炸开的瞬间，马灵悦听见苏婉儿捏碎传音玉符的脆响。
“不可能！“柳如烟霍然起身，绯色披帛扫翻案上灵果，“区区仙侍怎会勘破噬魂阵眼？“
马灵悦单膝跪地喘息，看着金色光尘在指尖聚拢成丹丸。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触到上仙级别的灵力，滚烫如熔岩的气息灼得幻灵之眼沁出血泪。
云台水镜突然映出她染血的侧脸，几位长老的惊诧凝固在倒影里。
“验魂鼎作证，试炼继续。“
执事长老的声音带着迟疑，鎏金擂台开始重组地形。
马灵悦抹去眼角血珠，忽然瞥见柳如烟正在与苏婉儿交换眼神。
后者破损的银镯里渗出黑雾，悄然渗入正在凝聚的第四道幻影。
这次是双生幻影。
左侧幻影手持雷霆鞭，右侧幻影握着玄冰戟，两人脚下延伸出蛛网般的灵力丝线。
马灵悦刚要后退，却发现鞋底不知何时粘上了引魂香灰——是方才苏婉儿假装跌倒时撒落的。
“灵悦妹妹脸色好苍白呀。“苏婉儿的声音混在风里，“要不要姐姐借你些补气丹？“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突然自动运转，她看见双生幻影之间有条透明的脐带。
当雷霆鞭劈下时，她故意用左肩迎上攻击，在剧痛中抓住那根脐带。
鲜血浸透纱衣的刹那，藏在暗处的苏婉儿突然闷哼——操控幻影的反噬来了。
“原来如此。“
她忍痛轻笑，染血的指尖顺着脐带摸到灵力节点。
玄冰戟刺来的瞬间，她突然拽着脐带翻身跃上幻影肩头。
观战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众人只见娇小身影如蝶穿花，竟踩着双生幻影的攻击轨迹跳起祭祀之舞。
“这是......九天玄女步？“有位长老打翻了茶盏，“云逸上仙去年在诛魔战中用的身法！“
邹云逸的玉冠终于彻底歪斜，他抚过腰间嗡鸣的玉佩，看着马灵悦发间那支自己昨夜偷偷塞进的碧玉簪。
簪头镶嵌的留影石正在发光，完整记录着苏婉儿所有小动作。
当马灵悦拧断双生幻影的脐带时，苏婉儿突然喷出黑血。
柳如烟猛地甩出披帛卷住摇摇欲坠的少女，绯色轻纱却故意扫向马灵悦的眼睛。
“小心！“
韩立的青藤与邹云逸的剑气同时抵达。
马灵悦在混乱中看见柳如烟藏在披帛里的噬魂钉，那枚曾出现在藏书阁凶案现场的凶器，此刻正泛着与苏婉儿黑血相同的光泽。
“够了！“
执事长老终于拍案而起，验魂鼎喷出的霞光定住所有人。
马灵悦跪坐在破碎的擂台上，看着自己令牌的冰裂纹完全化作凤凰翎羽。
她颈后的金纹突然发烫，与云台上邹云逸玉佩的龙吟产生共鸣。
“马灵悦涉嫌动用禁术。“柳如烟将苏婉儿护在身后，指尖捏着枚染血的傀儡符，“请诸位长老查验此物——方才打斗时从她袖中掉落的。“
马灵悦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她今晨见苏婉儿把玩的符咒。
幻灵之眼清晰照出符纸边缘的胭脂渍——正是柳如烟最爱用的绛仙阁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