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龙的眼睛微微眯起，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小子，倒是比他那个在官场里混成了老油条的舅舅，要敏锐得多。
“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王章毫不退让，“我舅舅被你吓得现在腿肚子还在转筋，我差点以为你要把周家给拆了。你演了这么一出大戏，总得让我这个观众看明白吧？”
王龙盯着他看了足足三秒，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满是森然的嘲弄。
“想知道？”
“想。”
“真正的‘边关杀神’，叫周进。”王龙一字一顿，像是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就是刚才那个蠢货，当着全城权贵的面，痛斥为‘逆子’，宣布逐出家门的亲生大儿子。”
“什么？！”
饶是王章早有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大脑也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周进？那个被周命描绘成不忠不孝，自甘堕落的废物？
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而周系，那个油头粉面，虚浮懦弱的草包，竟然是窃取了亲哥哥功劳的冒牌货？
这……这他妈也太荒唐了！
“哈哈哈！”王龙看着王章那副活见鬼的表情，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不屑，“我王龙带兵半生，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为了一个绣花枕头，亲手把一块绝世璞玉扔进粪坑里！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蠢！”
他拍了拍王章的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你说，这周命，算不算是蠢货中的极品？老子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王章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他已经被这惊天反转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王龙刚才所有行为的动机！
从破门而入的滔天煞气，到试探周系的虚与委蛇，再到最后提起周进，逼着周命当众断绝关系……
这一切，都是演戏！
王龙从一开始就知道周系是假的！他今天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庆功，而是为了确认一件事——真正的英雄，那个叫周进的少年，与周家，是否还有瓜葛！
而周命那个蠢货，完美地配合了他的演出，亲手斩断了周进与家族的最后一丝羁绊！
一个没有家族牵挂，被亲生父亲视为弃子，身负不世之功的绝世天才……
这对于任何一个求贤若渴的战区大佬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完美馅饼！
王龙不是来发难的，他是来“捡漏”的！
想通了这一切，王章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这个看似粗犷的将军，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简直令人心悸！他不仅要得到人，还要让周命这个蠢货亲手把人送到他嘴边，甚至还要对他说声谢谢！
杀人，还要诛心！
看着王龙离去的车影，王章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再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周家府邸，那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群活蹦乱跳的死人。
与此同时，宴会厅内。
周系正端着一杯红酒，志得意满地走到了苏雨涵面前。
苏雨涵，灵武市另一个大家族苏家的千金，也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雨涵，我们的婚约，应该已经解除了吧？”周系晃着酒杯，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与炫耀。
苏-雨涵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黛眉微蹙，点了点头：“嗯，我父亲已经和周叔叔说过了。”
“那就好。”周系笑了，那笑容里满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其实，这样对你也好。毕竟，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一些。
“你知道我今天见到了谁吗？省督府王秘书长的侄子，王章！他可不是普通人，他背后，是京都的武圣世家！”
周系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觉得自己的演技简直出神入化。
“王少对我非常欣赏，他已经暗示我，像我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未来是要进入京都圣武院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他以为会看到苏雨涵震惊、后悔、仰慕的表情。
然而，苏雨涵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清冷如水，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周系心中的得意，莫名地一滞。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去而复返的王章，缓步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这一次，他脸上再无半分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怜悯、嘲弄与冰冷的神情。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径直落在了正洋洋得意的周系，和不远处满面红光的周命身上。
那眼神，仿佛在说：
尽情狂欢吧，可怜的虫子们。
你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王章的去而复返，像一颗投入滚油的冰块，让本已沸腾的宴会厅，瞬间激起了更加诡异的波澜。
周命父子还沉浸在被王龙将军“力挺”的巨大喜悦中，周系更是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云端，俯瞰着脚下的一切。
看到王章进来，他立刻端着酒杯，脸上挂着自以为最富魅力的笑容，主动迎了上去，声音也拔高了几分，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王少！我还以为您跟王将军一起走了，正遗憾没能跟您多聊几句呢！”
他期待着王章的热情回应，期待着两人“平辈论交”，再次引来满堂艳羡。
然而，王章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冰冷、阴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怜悯，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周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不等他反应过来，王章已经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仿佛他只是一团碍事的空气。
王章径直走到了还未离席的王鸣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整个大厅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那张贵宾席上。
只见省督府秘书长王鸣的脸色，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川剧变脸。
先是听到侄子低语时的微微错愕，随即，那错愕化为了恍然大悟，最后，所有的表情都凝固成了一片冰冷的铁青！
他猛地转过头，那两道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不远处的周命身上！
周命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
王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动作从容，但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刺骨寒意。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周命，周围的宾客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一条路。
“周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