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手指还悬在半空，那根歪歪扭扭的大拇指没来得及收回，陈青阳就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力道不大，但足够让那点装模作样的劲头彻底泄了气。
“醒就醒，装死就算了。”他低声骂了一句，却没再动，只是盯着林浩的脸，确认那微弱的呼吸确实比之前稳了些。
废墟静得能听见碎石滑落的声音。预警阵的金光已渐渐隐匿，化作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纹路，如同夜空里淡去的流星轨迹。 陈青阳盘腿坐在阵眼旁，左手按着青铜残片，右手搭在林浩腕间，灵气一缕缕渡过去，慢得像在数秒。
他不敢停。林浩的经脉像是被火烧过的电线，外皮焦黑，内里断得七七八八，稍微多灌点灵气，就怕直接炸了。可要是不输，这人估计能躺到明年清明。
“你这身体素质，比纸糊的灯笼还脆。”陈青阳一边输气一边嘀咕，“上次炸装置，这次炸自己，下次是不是打算拿脑袋撞南墙，看看能不能撞出个系统2.0？”
话音刚落，地面忽然一震。
不是地震，是阵法在动。
那道由血线与残片勾勒出的金纹猛地亮起，不是之前那种微弱闪烁，而是像被通了高压电，整片废墟的地表都泛起一层流动的光。金光迅速汇聚，在空中凝成一道笔直的光束，直指东南方向——云海市老城区地下。
陈青阳瞳孔一缩，立刻收手，把残片按在光束根部。光束微微震颤，频率竟和林浩掌心那道印记的微光完全同步，一明一灭，像是在打摩斯密码。
“不是误报。”他低声说，“是真的开了。”
三年前那处遗迹，归藏遗迹，当年只开了不到十分钟，吞了三个古修世家的长老，连尸首都没吐出来。后来政府特殊事务部用七十二道封印桩钉死地脉，连只蚂蚁都钻不进去。可现在，预警阵的指向清清楚楚——坐标重合，灵气波动一致，连地脉潮汐的节奏都对得上。
这不是巧合。
他低头看林浩，人还是闭着眼，但掌心印记又闪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什么。
“你是不是早知道了？”陈青阳盯着他，“系统炸了，脑子没炸，还惦记着回去打卡？”
没人回答。但他知道，这人就算昏迷，也能听见。
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罗盘，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轨纹路，指针锈迹斑斑，却在靠近预警阵时微微颤动。他将罗盘置于阵心，调出三年前的封印记录——当时遗迹关闭的瞬间，曾有一组星象异常亮起，而此刻，那组星象正缓缓重合。
“星图纹路……不是装饰。”他喃喃道，“是钥匙。”
罗盘指针突然偏转，不是指向遗迹，而是斜斜地对准了林浩的方向，停了三秒，又缓缓归位。
陈青阳眯起眼。这玩意儿从不乱指。家族传下来的古修罗盘，认的是“气运之子”，不是谁都能让它点头的。
“行吧，你俩一个残阵一个残人，还能搞量子纠缠。”他收起罗盘，蹲下身，指尖划破掌心，血滴在林浩掌心印记上。
血落下的瞬间，印记骤然亮起，一道微弱的神识波动顺着血线反向涌入陈青阳识海。
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是三个字，断断续续，像是从深海里浮上来的残片——
去……找……门。
紧接着，印记熄灭，林浩的呼吸又沉了下去，仿佛刚才那一瞬的交流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陈青阳愣了几秒，缓缓收回手。
“门？”他低声重复，“你指的不是遗迹入口吧？”
他低头看着林浩，忽然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懂？系统炸了，玉佩碎了，你连话都说不出来，可你还在想——怎么重启它。”
他站起身，把青铜残片和玉佩残片并在一起，用布条缠好，塞进林浩怀里。
“行，你不想死，我想活。咱们目标一致。”
他活动了下手腕，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刀身泛着暗青色，是古修世家特制的破灵刃。他蹲下，在废墟边缘划开一道血线，将预警阵的余能引向城市方向。
“灵警一号，现在开始24小时待机。”他低声说，“下次再响，别指望我一个人扛。”
做完这些，他背起林浩，动作利落，像是扛惯了这种半死不活的队友。
林浩的头垂在他肩上，呼吸微弱，但掌心那道印记又轻轻跳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陈青阳没回头，只说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让我去，不是为了找机缘，是想找‘门’——那扇能让你系统复活的门。”
他迈步走出废墟，脚步沉稳。
“可你忘了，三年前那批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你这次让我去，是让我当探路的炮灰？”
林浩没回应，但掌心印记的微光，比之前亮了半分。
陈青阳脚步一顿，忽然低声笑了：“行，你赢了。反正我欠你一顿火锅，总不能让你死在欠账名单上。”
他继续往前走，穿过坍塌的通道，走向城市边缘的地下车库。那里停着一辆破旧的越野车，车身上全是刮痕，像是经历过不止一次生死时速。
他把林浩放在后座，盖上毯子，自己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子轰鸣着驶出废墟，后视镜里，预警阵的最后一丝金光悄然熄灭。
与此同时，云海市老城区地下，某处封印桩的底部，一道细微的裂痕正缓缓蔓延。裂痕深处，一点淡金色的光若隐若现，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被唤醒。
陈青阳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了眼昏睡的林浩。
“你要是再敢玩自爆，”他低声说，“下次我不救你了。”
话音未落，林浩的指尖忽然动了一下，不是抽搐，也不是回应，而是缓缓抬起，冲他比了个中指。
陈青阳一脚刹车踩到底，车子猛地刹停在路边。
他回头瞪着林浩，后者依旧闭眼，呼吸平稳，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错觉。
“你他妈……”他咬牙切齿，刚要发作，手机突然震动。
是预警阵的监控终端。
屏幕上，一道新的光束正在生成，指向老城区地下，坐标精确到米。
而阵法能量来源显示——双源共鸣，持续供能中。
陈青阳盯着屏幕，又回头看了眼后座那个装死的混蛋。
“你连昏迷都能远程操控阵法？”他冷笑，“行，你牛，你是量子态林浩，薛定谔的活死人。”
他重新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调转方向。
“去就去，但你给我记住了——这次要是再炸，我把你塞进遗迹里，当镇墓兽。”
车子加速驶入城市隧道，灯光一明一暗地掠过挡风玻璃。
后座上，林浩的掌心印记再次微闪，映出一道模糊的画面——一扇刻满符文的石门，门缝渗出淡金色灵气，和三年前玉佩激活时的光芒，一模一样。
陈青阳没看见。他只听见后座传来一声极轻的、像是笑了一声的气音。
他没回头，只把音乐声调大了点。
车子冲出隧道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老城区的街巷静悄悄的，没人知道，地底深处，那道封印了三年的遗迹大门，正缓缓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