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北冥渊的掌心滑落，砸在祭坛凹槽边缘，发出一声轻响，像是某种封印的倒计时被按下。
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整座血晶祭坛猛地一震，六棱纹路由内而外炸开猩红光浪。那根悬垂洞顶的晶柱“咔”地裂开，倒影中的白眼人影竟先于现实动作，抬起了手——下一瞬，祭坛中央轰然爆裂，碎晶如刃四溅，一道由符文堆叠而成的巨影缓缓升起，通体赤红，仿佛用千层血咒编织而成。
轩辕逸风刚站稳，胸口便挨了一记无形重锤，整个人倒飞出去，脊背狠狠撞上洞壁，喉头一甜。诸葛墨羽手中阵盘尚未掐诀，结界已如薄冰碎裂，神识像是被扔进绞肉机，嗡鸣不止。
“它动了。”北冥渊低语，抹了把眉心血痕，将指尖那抹温热直接按进额心。血脉一烫，识海中翻涌的死亡幻象顿时退散——他看见自己跪在雪地，头颅滚落，又见族人焚于火海，皆是死法各异的“未来”。可这些画面，全绕不开一个字：归。
他冷笑：“想用我的命，补你的壳？”
巨影不语，仅抬起一指，对准祭坛边缘的寒玉匣。残片嗡鸣欲飞，却被北冥渊一把攥住，指节发白。他能感觉到，那巨影的力量与他体内的传承之力同源，可运行轨迹却像被人强行倒着刻进经脉，每一寸都带着撕裂感。
“退后。”他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洞中暴动的气流，“它认的是这身血，不是你们的魂。”
话音未落，他双掌猛然合十，金红光芒自心口炸开，凝成一面光盾横在众人之前。巨影那一指终于落下，无声无息，却让空间像纸一样褶皱起来。光盾剧烈震颤，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北冥渊喉头一腥，却咬牙撑住。
第三击紧随而至。
这一次，巨影竟摆出了北冥渊昔年自创的“断渊剑式”起手——三指并拢，掌心向下，引灵成刃。可动作僵硬，灵气暴走，未攻先溃，巨影自身反被震得符文错位，身形扭曲了一瞬。
北冥渊瞳孔一缩。
不是模仿。是复制失败。
他抓住这半息破绽，反手一掌推出，传承之力化作龙形虚影扑出。巨影抬臂格挡，两股同源之力碰撞，爆开一团金红火光，灼得洞壁血晶簌簌剥落。
就在交锋刹那，北冥渊眼角余光扫过头顶晶柱——倒影中的自己，动作竟比现实慢了半拍。而巨影的倒影，却与本体完全同步。
他心头一沉。
不是它在学我。是我在追它。
第四波攻势来得更急。巨影双臂一展，数十道血链自地底钻出，链条上刻满“归”字古篆，蛇一般缠向众人。轩辕逸风挥刀斩断三根，刀刃却在触链瞬间被吸走灵力，嗡鸣骤哑。诸葛墨羽急掐逆转阵印，可血链根本不理阵法，径直扑向核心。
北冥渊没躲。
一根血链缠上他右臂，勒入皮肉，刻痕灼烧般发烫。他任其缠绕，左手却缓缓点向心口，指尖渗出一滴金中带黑的精血——那是本源与传承交融的证明。
血滴落链。
刹那间，血链剧烈震颤，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嗡鸣，像是被唤醒了什么沉睡的记忆。链节一寸寸松开，坠地时化作灰烬，唯留一枚残片，上面浮着半句铭文：“……非真者，不得入。”
北冥渊盯着那字，笑了。
“所以你现在信了？我不是‘归者’，就是‘归墟’本身？”
巨影静止一瞬，双目白光暴涨。洞穴四壁符文尽数激活，血色纹路交织成网，空气凝成数百枚血刃，悬于半空，刃尖齐指众人。
封印阵——闭合。
诸葛墨羽脸色一白：“这是要炼化我们当祭品！”
“左三纹！”北冥渊暴喝，“逸风，护他！”
诸葛墨羽反应极快，阵盘翻转，三道符光精准射向洞壁三处符文节点。轩辕逸风刀光炸开，轮斩成幕，将袭向墨羽的血刃尽数劈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北冥渊动了。
他不再结印，不再布阵，而是猛地冲向巨影，右拳紧握，拳心传承之力如熔岩奔涌。巨影抬手迎击，两掌相撞，金红光芒炸裂，整个洞穴为之震颤。
拳掌交接的瞬间，北冥渊耳中响起铃声。
不是来自识海。
是巨影体内。
那声音，和他当年在归墟门前摇响的青铜铃，一模一样。
他嘴角扬起，低语：“原来你也听得见。”
巨影猛地一震，白目中闪过一丝波动，像是某种沉睡的意识被惊动。它没有后退，反而五指成爪，猛然扣向北冥渊天灵。
北冥渊不避，左手疾出，两指夹住巨影手腕。触手之处，符文滚烫，脉动如心跳。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力量在颤抖，不是因为弱，而是因为……熟悉。
“你不是守门人。”他盯着巨影双眼，“你是被关在外面的那个。”
巨影的动作顿了半息。
就在这刹那迟疑，北冥渊右膝猛然顶向对方小腹，传承之力压缩至极点，爆发如雷。巨影被轰退三步，符文大面积剥落，露出内里一道与北冥渊左臂旧伤位置完全一致的裂痕。
洞壁血刃因核心动摇而溃散，化作血雨洒落。
轩辕逸风喘着粗气扶墙站起：“赢了？”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诸葛墨羽抹了把脸，阵盘裂了道缝，“它在试我们。”
北冥渊站在原地，右手仍夹着巨影的手腕，指尖渗血。他低头看去，发现巨影的掌心，竟有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命纹——七线交汇，末端断裂，正是北冥家嫡系血脉独有的“断渊纹”。
“它不是复制品。”他喃喃，“它是备份。”
巨影缓缓抬头，白目中映出北冥渊的脸。它没挣脱，反而反手一握，将北冥渊的手攥得更紧。一股庞大信息流顺着血脉冲入识海——
画面闪现：
一座倒悬的殿宇，门扉大开，内里空无一物。
七具棺椁并列，六具已焚，唯有一具尚存，棺中之人左手缠血布，右手握铃。
铃未响，可棺盖上刻着一行字：“归来者，即替代品。”
北冥渊猛地抽手，踉跄后退两步，喉头腥甜。他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发现指尖沾着的不只是自己的血——还有一丝极淡的金芒，与巨影体内共鸣的光同源。
“你……”他盯着巨影，“也是我杀的？”
巨影不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祭坛深处那道尚未开启的暗门。门缝中，隐约有青铜铃的轮廓。
北冥渊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行啊，既然都到门口了，总得敲个门。”
他迈步向前，每走一步，体内传承之力便与巨影的波动共振一次。到了门前，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任由那丝金芒顺着指尖流入门缝。
门内，铃轻轻一晃。
没有声音。
可北冥渊和巨影，同时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