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柄上的血纹还在爬升,一寸一寸,像活物在寻找归巢。北冥渊五指猛然收紧,掌心被剑脊倒刺划破,血珠顺着纹路滚入剑身深处,整柄黑剑骤然一震,嗡鸣如低吼。
他抬眼。
前方山谷的雾气已不再是灰白,而是泛着暗红,仿佛整片天地被浸在将凝未凝的血里。溃逃的黑甲残兵没有四散,反而如潮水般退入谷口,井然有序地列阵、结印、布旗。十二根刻满倒刺符文的石柱从地底升起,围成环形祭坛,中央堆叠着尚未冷却的尸骸。
“不是溃败。”轩辕逸风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刀尖拄地,“是调虎离山,等着咱们送上门。”
诸葛墨羽指尖轻颤,阵盘上的裂痕正渗出黑气,与空中那股血腥灵流隐隐共鸣。“他们在抽魂炼阵……用死人喂活阵。这血祭大阵一旦成型,方圆百里,生灵尽成傀儡。”
北冥渊没说话,左臂黑袍下的噬魂印突然抽搐了一下,皮肤表面浮现出极细的金纹,转瞬即逝,如同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他眯起眼,剑尖微抬——那血纹的爬升方向,正指向山谷最高处的祭坛。
“他在等我。”
话音未落,他已踏步而出。黑袍翻卷,如夜鸦展翼,身后十七精锐紧随而上,脚步踏碎残冰,声如闷雷。
“逸风,左翼迂回,破他们灵脉节点。”
“墨羽,三息内布下‘断脉钉’,别让他们完成血祭。”
“其他人,随我——斩首。”
命令落下,人已掠出百丈。剑未出鞘,但周身气机已如火山将喷,压得空气扭曲塌陷。
山谷入口,黑雾翻涌。一道身影缓缓浮现,立于祭坛高台,手持黑曜长戟,戟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凝成实质的怨魂残影。
“北冥渊。”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从千具枯骨中碾磨而出,“你终于来了。”
北冥渊脚步未停,剑出鞘三寸,金红烈焰自剑格喷涌而出,将前方血雾焚出一条笔直通道。
“苍云岳。”他声音冷得像冻住的河,“百年前你不敢正面对我,现在呢?”
苍云岳轻笑,长戟一挥,十二名黑袍祭司同时割腕,鲜血流入石柱,地面裂开,无数苍白手臂从地底伸出,抓向联盟众人。
轩辕逸风怒吼一声,刀雷炸开,劈碎三只鬼手,却被一股巨力掀飞,撞在岩壁上吐血不止。诸葛墨羽抬手布阵,三道符钉刚成形,就被血雾腐蚀,阵盘裂纹扩大,他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看到了吗?”苍云岳负手而立,眼中血光流转,“你走后这百年,我吞了你半颗元神,修了你七十二路剑意,连你那点残魂执念,我都拿来炼成了‘噬心咒’。”
他缓缓抬起手,心口处浮现出一枚暗金色符印,形状竟与北冥渊的噬魂印如出一辙。
“你以为你回来是复仇?”苍云岳冷笑,“你只是我补全自身的最后一块骨头。”
北冥渊瞳孔一缩。
难怪这些年他修炼时总有种被窥视的错觉,难怪每次动用禁忌之力,体内总有股力量在暗中呼应——原来他的元神,真的被人剜走了一半。
“所以呢?”北冥渊缓缓将剑完全拔出,烈焰冲天,“你拿了我的东西,现在我还你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偷东西的贼,没资格谈归属。”
话音落,剑光起。
两人身影瞬间交错,剑戟相撞,爆发出刺目雷光。苍云岳被震退三步,嘴角却扬起笑意:“不错,比百年前强了点。可惜——”
他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长戟上,戟身符文暴涨,整个人气息节节攀升,背后浮现出三丈高的魔影,手持双戟,头生双角,浑身缠绕着无数哀嚎魂魄。
“这才是你该死的那一夜,真正的结局!”
魔影一拳轰下,地面崩裂百丈,诸葛墨羽布下的阻灵阵应声碎裂,三名联盟修士被余波扫中,当场炸成血雾。
北冥渊横剑格挡,却被一拳砸进地底,岩石如蛛网般炸开。他咳出一口血,却笑了。
“你模仿我的功法,复制我的剑意,甚至偷我的元神……可你永远不明白一件事。”
他缓缓站起,抹去嘴角血迹,掌心忽然浮现出一朵血莲,缓缓旋转,花瓣由血凝成,花心却是跳动的火焰。
“你偷不走的,是这一颗心。”
苍云岳眯眼:“你疯了?那是禁术——‘焚心引’!修者自焚本源,换三息无敌!你用了,必死无疑!”
“我知道。”北冥渊低笑,眼中血丝密布,却燃着近乎癫狂的光,“可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一百年。”
他闭眼,脑海中闪过百年前那一夜:家族被屠,门派覆灭,挚友惨死,而他被围在天劫台上,看着苍云岳亲手将长戟刺入他心口。
“你说我该死。”他睁开眼,血莲轰然燃烧,“那今天,我死给你看。”
焚心引,燃!
刹那间,心火逆冲经脉,五脏如焚,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北冥渊全身血管暴起,皮肤下浮现出金纹,双目转为纯粹的金色,黑剑炸裂出万丈光芒,剑身符文如活蛇游走,汇聚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剑意。
他抬手,一剑斩出。
剑光未至,苍云岳的魔影已发出凄厉嘶吼,血阵剧烈震荡,十二根石柱接连炸裂。苍云岳怒吼,长戟横挡,却被剑光硬生生劈开魔影,直逼本体。
“不可能!你不可能承受这种力量!”
“我不是承受。”北冥渊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虚幻,“我是——献祭。”
剑尖距苍云岳咽喉仅剩三寸。
就在此刻,北冥渊左臂噬魂印猛然爆开一道金光,与苍云岳心口的符印同时震颤,仿佛两块残缺的拼图,在极致的痛楚中试图融合。
苍云岳瞳孔骤缩,脱口而出:“你……你早就察觉了?”
北冥渊没回答。
他的剑,还在往前。